聖經:詩篇四十二篇1-11節;詩篇十六篇8-9節
本文接續<三題,三解(二)>
六、遭受憂鬱症之苦
繼會友對「同性戀與同志婚姻和多元家庭」的疑慮及「遭受忘恩負義之苦」,向牧師吐露心聲後,又有會友向牧師傾訴親人罹患憂鬱症,家人為此難過不已的痛楚之心情故事。耐心聽完後得知,被憂鬱症所苦的人,是傾訴者姊姊的女兒,也就是她的外甥女,年紀才三十出頭,尚且年輕。
外甥女在優渥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父母呵護備至、衣食無缺、生活無虞。為能讓女兒受更高的教育,還送她到美國讀書,且赴美的旅費、學費和生活費用,也全都由父母供給。在美國完成學業,回到台灣後,經濟上同樣由父母支援。由此看來,姊姊的女兒可謂是在溫室中長大,沒有受過風霜的孩子。
外甥女婚後,因無法如期懷孕生子,終日鬱鬱寡歡,思緒和生活全都變了調,其憂鬱的程度,從旁人的角度看來,已顯嚴重,得知情況的人,無不力勸她找身心科醫師診治。無奈的是,因為沒有病識感,無論如何勸說,就是不願意就醫,不但對他人好心的建議大加排斥,有時還會以惡臉回應關心她的人,致使問題越來越嚴重。
看到阿姨如此關心自己的外甥女,真教人感動!然由於這位外甥女並沒有宗教信仰,我真的不知如何幫助她,只能間接提供一些個人的經驗和淺見給予參考。
「憂鬱症」被稱為「心的感冒」,是繼「癌症」與「愛滋病」之後,人類的三大疾病之一。這三種病,被統稱為「二十一世紀的三大疾病」。事實上,「世界衛生組織」(WHO)早在1999年初,就已公開宣佈,二十一世紀威脅人類健康的疾病中,「憂鬱症」將躍居這三大疾病的第二位,僅次於癌症。經由時間的證實,的確如此。
撇開「癌症」和「愛滋病」不談,「憂鬱症」可謂是現代相當常見的疾病,若不加以治療,會使得病情日愈嚴重,進而出現憾事。在個人長久的牧會生涯中,已經聆聽過無數次憂鬱症患者的心情故事,也主領過幾次因憂鬱症而自殺身亡的告別式。在關懷與溝通的過程中,深刻的感受到,幾乎每一位憂鬱症患者的背後,都有著難以表明的痛楚,沒遭遇過的人,實無法體會。為了安慰家屬,在告別禮拜中,我從不提死因,以免在家屬的傷口上撒鹽。
憂鬱症患者不分族群、年齡、學歷、職業、身份、地位、性別,既使是精神科醫師和神職人員也無法倖免。之前,我曾在拙著《修復vs.報復》一書中的<走出心靈的低潮>文章裡面提到,並非心靈專家,或是神職人員,就能對心靈的低潮有免疫力,凡是人,都有可能發生,連本身是「心理輔導」與「靈修學」大師,且著作等身的天主教神父盧雲(Henri Nouwen, 1936-1996)也坦承,他曾有過長達半年的時間,處在憂鬱症的深淵裡,令他痛苦不堪。還好,他透過信仰的支持與不斷的寫作,才走出憂鬱症的陰霾。
此外,在聖經當中,亦有不少信仰前輩曾陷入心靈低潮的憂鬱狀況,諸如:雅各因貪圖、摩西因情緒、參孫因受誘、掃羅因軟弱、約伯因苦難、大衛因犯罪與喪子、希西家因外患與病痛、彼得因害怕和心虛等。當他們面臨心靈低潮的憂鬱狀況時,除了出現憂悶、煩躁、沮喪、不安、緊張、消沉、逃避、抑鬱寡歡的掙扎外,也同時失去本有的平安和喜樂。
七、神助、人助與自助
1.神助-仰望和倚靠
聖經裡面最具有明顯憂鬱症狀的人,應是主前第九世紀的先知以利亞。我們從其孤單、疲乏、絕望、恐懼、想要尋死的情況,看到他生不如死的處境,便可得知。(見列王記上十八-十九章)雖以利亞是上帝所揀選的先知,是一位偉大的屬靈巨人,曾在基立溪旁渡過三年的旱災,因沒食物可吃,只能透過接濟過活,從中,他充足的學習到了謙卑、順服、遵從神旨的功課。之後,他還曾獨自一人戰勝四百五十個巴力的先知,足見他的信心和毅力乃非常人能及,然他卻遭到鐵石心腸、剛愎自用、冷酷無情、惡名昭彰的亞哈王的王后耶洗別之威脅,使得憂鬱和沮喪還是臨到他的身上,使得他痛苦不堪。感謝的是,因以利亞靠著仰望上帝,同時倚靠祂的大能,終於走出憂鬱,再創生命的高峰。
值得一提的是,上帝因為他的信仰和戰勝痛苦的毅力而恩待他,他並沒有經過肉體的死亡,就被上帝接回天上。(列王記下二章11節:「他們正走著說話,忽有火車火馬將二人隔開,以利亞就乘旋風升天去了。」)是繼以諾之後,(創世記五章24節:「以諾與神同行,神將他取去,他就不在世了。」)第二個沒有經過死亡,以肉身之軀被上帝直接接回天家的人。
上述這些信仰前輩如何倚靠上帝,走出憂鬱的苦路,過去,我曾在拙著<走出心靈的低潮>一文當中訴說過,於此不再贅述。然而,如果不幸遭遇憂鬱症的侵襲,只要從以利亞對上帝的仰望和倚靠,以及詩人在相同的情境下,所獲得的信仰體驗所述:「我將耶和華常擺在我面前,因他在我右邊,我便不致搖動。因此,我的心歡喜,我的靈快樂;我的肉身也要安然居住。」(詩篇十六篇8-9節)便可明白,將上帝擺在前面的人,不但可以使心歡喜、靈快樂,肉身也能因此而安然居住,既使陷入憂鬱症的困境,也不致搖動。
還有,詩篇四十二篇的作者,當他被流放到迦南地的極北地區,寄居在約但、黑門山,以及米薩山等地時,在那裡受盡辱罵和嘲諷,當地的人還因懷疑他的上帝,而直接對他說:「你的神在哪裡呢?」因為這句話,使得他痛苦不堪,幾乎「晝夜以眼淚當飲食」。特別是當他回憶起以前在聖殿守節的歡樂情景時,更是悲從中來。雖然詩人經歷被充軍、放逐、遠離家鄉、遭受敵人和欺壓辱罵的痛楚,但他依然對上帝存著盼望,並透過禱告仰望上帝,(詩篇四十二篇5節:「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裏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他笑臉幫助我;我還要稱讚他。」11節:「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裏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是我的神。」)而得以走出憂鬱。足見,罹患憂鬱症,藉由仰望和倚靠上帝的「神助」,乃是最佳的「處方」。
2.人助-傾聽與陪伴
從前述之信仰先人走出憂鬱的見證可以得知,在古代缺乏憂鬱症藥物的情況下,仰望和倚靠上帝,乃是最大、也是最有力量的幫助。如今,因上帝賜與人類聰明和才智,使得精神醫學進步、諮商、音樂、遊戲、藝術等治療日漸成熟,加上醫藥的發達,而得以有效的透過科學方法,協助憂鬱症患者走出陰霾。質言之,在「神助」的情況下,加上上帝所賜與人類的「恩賜」,使得神助與人助在相輔相成的情況下同時發揮功效,而得以讓憂鬱症患者得著更多的幫助。
基本上,造成憂鬱症的因素很多,如今,已有不少專家提出諸多研究報告和看法,其中,乃有許多的共通點。然而,以目前基督徒的專家和學者們所認同與接受的憂鬱症成因,乃是由「遺傳」(生理)、「心理」(認知)、「環境」(社會)等多層因素的交互影響所產生。雖在二十世紀末之前,「憂鬱症」(Melancholia)鮮少被提及,然這一個症狀,在人類歷史上,早就已經出現。有人以「憂鬱症」的醫學名詞〝Melancholia〞之發音戲稱,就是因為「沒人叩(call)你」,才會孤獨與寂寞,而造成憂鬱;若有人「叩我」,「給我一個招呼」(give me a call),就會在有關懷與愛的情況下,減輕憂鬱症的難過與痛楚。
雖然我不是醫生,不能開處方給有憂鬱症狀的人服用,好讓他們藉著藥物減輕痛苦,但安靜聆聽他們訴說心情故事,提供他們一個「吐氣」的出口,也是一種「治療」。唯「傾聽」需要時間、耐心和毅力。基於此,面對被憂鬱症所苦的人,除了會帶他們禱告外,也會以學生時代,在神學院的課堂上所學習到的功課,以及自己長年的牧會經驗,儘量安排時間,以「傾聽就是最好的治療」之方法,透過傾聽來分擔他們心中的痛苦。當然,若時間不夠用,也會轉介給所認識的精神科醫師和諮商師,好讓專業人員能幫助他們走出憂鬱的陰霾。
是的,「傾聽就是最好的治療」,不只是課堂上的老師和經驗這樣教導我,連精神心理分析學者也持同樣的看法和主張。猶如在美國出生、受教育,之後再到英國求學,學成後,留在英國服務的精神心理分析學家史戴分‧格羅茲(Stephen Grosz, 1952-),在其所撰的《說不出的故事,最想被聽見》(The Examined Life: How We Lose and Find Ourselves)一書中,在該書的封面上,他就清楚標示著這一句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些說不出的秘密與痛苦,即使過了好久,回想起來,依舊感到心疼;當我們終於鼓起勇氣想說出來,還需要一雙懂得聆聽的耳朵。」是的,儘管我們不是身心科醫師,不能為訴苦的人診斷、開藥和治療,但「聆聽」他們的苦處,也是一種非常好的「處方」。若有空,傾聽與陪伴憂鬱症患者,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治療」,不是嗎?
3.自助-病識感
生之為人,每一個人的心中多少都會有難處,然卻有人礙於面子和尊嚴,不將難處和苦悶說出,一直將之深藏在心中,這樣的話,問題勢必會越來越嚴重。更糟的是,罹患憂鬱症之後,若沒有病識感,真的非常棘手,不但病患自己的身心痛苦不堪,連家人也會飽受煎熬,就如上述所言的「外甥女」之個案一樣,會讓家人和親友不知如何是好!
我認識一位於國立大學任教,學術成就非凡的著名教授,因其母親患有老人憂鬱症,造成家裡非常大的困擾。由於母親沒有病識感,不願就醫,導致母親常在家裡鬧得雞犬不寧,全家大小痛苦不已,每次說到痛處,就會傷心掉淚。雖同校醫學院的教授和附設醫院的醫師給予諸多的建議和協助,但母親依然自認沒病,不願就醫,也不願服藥,問題至今依然無解。
走筆至此,使我想起,神學院畢業,剛到花蓮牧會時,教會有一位單身、身材壯碩、皮膚黝黑、安靜木訥、忠厚老實,年約三十出頭的年輕會友,每一個星期日都會和年邁的父母親一起騎腳踏車到教會做禮拜。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彼此較為熟識後,我才知道,他原本在台北工作,但因父母年紀已大,需要陪伴和照顧,且家中的農田也得要有人協助耕種,身為老么的他,在家人的勸說下,回到花蓮和父母一起同住。我看他任勞任怨,在田裡工作頗為賣力,加上我倆年紀相仿,有許多話題可以談論,所以,每次到他家探訪時,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依稀記得,他很喜歡和我聊服兵役的點滴。
幾個月之後,有一主日早上,當他來教會做禮拜時,不知為何,腳踏車上放置著一根竹竿,尾端還綁著一把菜刀,本以為是他要用來採龍眼,而不以為意。之後,連續幾個星期都是如此,使我感到有點奇怪!正當心中充滿疑惑時,他那種哈密瓜有成,同樣在教會做禮拜的堂哥告訴我說:「傳道先生,不知安怎(為何),阮叔父小弟(堂弟)最近頭殼好像壞掉,整個人怪怪的!」聽他這樣說,我乃開始起疑。
一天,當我外出探訪時,看到他光著上身,騎著腳踏車,車上依然放置那一根綁著菜刀的竹竿,沿街高唱軍歌,同時不斷高喊中華民國萬歲。目睹這一幕,幾乎可以確定,他的精神狀況有問題。
幾個星期後,家人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求助於教會。坦而言之,我那時還很年輕,三十歲不到,且也只是位傳道師,還未封立為牧師,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當下,我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由我開車,請家人陪同,送他就醫。但無論如何勸說,他就是不肯看醫生,因他並不認為自己有病。無奈之餘,我只好到鄰近的派出所請求協助,希望派出所的員警能將他強制送醫。聽到我的請求,警察先生卻回覆我說:雖疑似精神病的人在腳踏車上綁了一根接有菜刀的竹竿,但他從未傷過人,也沒偷採過他人的龍眼,所以,警察無權將他強制就醫,頂多只能請他把菜刀拿掉,若他不肯,警察也沒法可辦。因求助無效,只好任憑他在街上騎著那一部綁有竹竿接菜刀的腳踏車,大唱軍歌,狂喊中華民國萬歲。日子一久,這樣的情景早已見怪不怪,因全村的人已視他為瘋子。
一天下午,他年邁的母親來電告訴我說:「傳道先生,阮逗(我家)那個肖e,因為偷牽一台別人的o-to-bai(機車),要從花蓮騎去台北,結果被警察查到,已經被抓到派出所扣押起來。」由於當時還是戒嚴時期,警察可以將人拘留在派出所一段時間。為能瞭解事情的原委,我乃打電話和他在家鄉種植哈密瓜的堂哥商討,看如何將他保出來。經由聯絡,和家人趕到派出所之後才知道,他不只偷了別人的機車,還偷了一副電話機,將之放在機車的行李箱,說到台北要聯絡朋友和家人用。更怪異的是,他竟將自己的身份證職業欄上原有的職業,用立可白塗掉,以原子筆寫上「中華民國副總統」,讓人看了啼笑皆非,就連警察也搖頭。趁此機會,警察受家人之託,才將他強制送至花蓮國軍805醫院精神科就醫。
住院就醫之後,為了關心他,我和內人抱著還在強褓中的大女兒到醫院探望他。當他看到我和內人及女兒前去探訪時,只見他內心雖然高興,但面容卻是「憨神、憨神」。請教過醫生後才知道,原來是吃藥所產生的副作用。由於精神科的軍醫官知道我是教會的傳道人,且病患並沒有攻擊性,乃特別允許我和內人到病房外面的花園管制區和他會面。話家常時,每當有其他的病患走過,他都會用手指著他們說:「我給你講,這些人攏是肖e!」聽起來,雖然好笑,卻很難過,因他沒有病識感,不知道自己和其他的病患一樣,也都是精神出了狀況。
還好,經過一段時間的藥物治療,還有教會弟兄姊妹的代禱,病情漸趨好轉,他也開始有了病識感。不過,有時因沒按時服藥,還是曾經復發過,但因為自己有病識感,已經不會排斥就醫,因而得以透過神、與人助和自助,得到有效的控制。
若身心靈長時間感覺不對勁時,請不要猶豫,因目前有許多憂鬱症量表隨時可以自我檢測。若自我檢測之後,已有具體的症狀出現,就應當尋求協助,或找醫生問診,千萬不要為了面子,而失去醫治的契機。
結語: 總而言之,若不幸罹患憂鬱症,請務必要尋求幫助,不要因為礙於面子,而不願就醫。就醫之後,也要依照醫師的指示,按時服藥。若家裡有人出現憂鬱症的傾向,傾聽和陪伴也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治療。當然,有宗教信仰更好,不但可以透過代禱,還可以經由仰望和倚靠上帝的大能,得著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