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加拉太書三章26-29節;以弗所書二章14-18節
壹、前言
十四及十五世紀的歐洲,各方面的局勢,呈現動盪不安的狀態。政治上:有權的霸主掌控政治,造成國家主義的高漲;社會上:讓人聞之色變的黑死病流行,使得各地人口銳減;宗教方面:教會統治階層的集體腐敗,讓教會的權威低落、靈性缺乏;而文化上:文藝復興運動,人文主義的崛起,文化菁英對統治階層的腐敗與神職人員對文化的控制,感到厭惡。
1517年10月31日威登堡大學的神學教授,也是奧古斯丁修道院的修士:馬丁.路德,在大學教堂門上,釘上了「九十五條」神學論題的公告,對教宗權力、販賣贖罪卷等事,提出質疑和挑戰,並譴責當時教會所推行的許多信念與習俗,特別是煉獄的觀念。這人敲響了宗教改革的醒鐘,使其他區域的有志之士相繼挺身而出,開啟了改革運動,創造新時代與形成新教會。
今年對我們基督徒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年,是宗教改革500週年,而本週正好是宗教改革紀念主日,是特別年中的紀念日。因此,個人要以「恢復與復和:宗教改革500週年紀念與省思」為主題,來和大家分享,由馬丁.路德等人發起的宗教改革所帶來的意義與影響,並從中提出省思。
貳、本言
一、宗教改革開啟者:馬丁.路德
路德出生於1483年11月,家族是以務農為生,他的父親原先是一名貧窮的礦工,在因緣際會下,有機會向貴族租借礦區開採,因而致富,成為煉鋼業老闆,並參選成為議員。路德的母親是一位敬虔的婦女,也是子女們宗教教育的啟蒙者。
他十八歲進入耳弗特大學(University of Erfurt)就讀,四年後取得學位,準備就讀法學。因為在當時的大學裡,優秀的學生取得學位後,可以繼續攻讀神學、醫學、法學等三種高等學科,並擇一就讀。他的父親要路德選擇法學,因為在當時,讀法學出路佳,可以平步青雲、名利雙收。但在1505年中的一天,他從家中返回大學的途中,遇到一場暴風雨。突如其來的閃電,擊在他身旁,使騎在馬上的他,立刻摔了下來。在驚嚇與恐懼中,他祈求礦工的守護者,聖安妮的保護,並發出他願意作修士的誓願來。之後,他選擇進入當時管教最嚴格的奧古斯丁修道院,他的父親強烈反對他的選擇。
進入修道院的路德,非常認真學習神學,花許多時間讀聖經及禱告。兩年後,被按立為神父,接續再經過五年勤奮的學習,獲得神學博士學位。之後,任教於威登堡大學,從講授羅馬書和詩篇開始。在講授聖經的過程中,他開始對於當時教會的做法和教導逐漸感到不滿,也開始閱讀第五世紀教父奧古斯丁的著作,研究他的思想。從中,他發展出一套新的神學思想,結果對歐洲歷史及教會產生關鍵性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路德在神學思想上的改變,有兩個重要的突破,一個是與上帝的關係。他在修道院時,把上帝視為一位嚴厲的審判官,以一種過於畏懼的心態,看待神人之間的關係。他以嚴苛對付肉體的苦修方式,尋求懺悔赦罪。但長期以來卻得不到真實的平安,因為他認為他尚未學會愛上帝,如果不愛上帝,他就不可能真正為自己的罪感到難過。為此,路德在修道院的導師施道比(John von Staupitz)提醒他:「不是上帝生你的氣,而是你生上帝的氣。」並教導路德必須要先學會愛上帝,只有看見上帝在基督裡已經如何愛他,他才可能愛上帝;也只有在那時,因著上主的亮光,才能看見自己的罪,並為此真實地感到難過。
另一個突破,就是關於「上帝的義」。他在研究羅馬書的時候,改變了對「義」這個觀念的看法,在1:17提到:「因為上帝的義正在這福音上顯明出來;這義是本於信,以至於信。如經上所記:『義人必因信得生。』」這讓他了解,上帝的義是禮物,不是要求。上帝的義,是藉著耶穌基督賜給人們,人只要憑信心領受就可獲得。成為義不是要達到完美無罪的境界,而是因著信來接受基督的義。
也因為路德對於上帝的義,有了新的認識之後,他開始用新的眼光去看待教會當時販賣贖罪卷的做法,是不符合聖經的教導。這樣錯誤的方式,使基督教淪落成為一種商品,可以用金錢來買賣赦罪,這項唯有上帝才能給予的恩典。因為販賣者說:「錢幣投入奉獻箱的聲音一響起,死者靈魂就立刻從煉獄中躍起!」他無法贊同這樣的看法,於是寫了《九十五條論綱》來討論贖罪卷的效能,從此開啟了宗教改革的大門,而他也成了當代新思潮的代言人。
之後的數年間,路德一直與羅馬天主教的學者辯論。1520年,路德被逐出教會。隔年,皇帝查理五世命令他,到伏姆斯(Worms)參加帝國會議。他在會中發表「被上帝的話所抓住」的宣言,使得人們不再只聽信教宗和大公會議的權威,而能直接由聖經中找到信仰與生活的規範。帝國會議後,路德受到選侯腓特烈親王的保護,住在瓦特堡中,將新約聖經由希臘文翻譯成德語。第二年春天,回到威登堡,進行禮儀與教會結構的改革。
二、恢復:宗教改革對我們的意義與影響
(一)五個唯獨
這個由馬丁.路德打頭陣所開啟的宗教改革運動,其中心思想就是:「因信稱義」,並由此衍生出五個「唯獨」的口號:唯獨聖經、唯獨信心、唯獨恩典、唯獨基督、唯獨上帝的榮耀。
對於宗教改革者來說,重新發現福音的原貌,其實就是一種「恢復」,是以上帝的救恩為基礎,所衍生而出的觀念。唯獨聖經:是指對於上帝話語的重視,讓上帝的話語成為信仰的根據,人和傳統都不能取代之,是指聖經地位的恢復;唯獨信心:信心是基於神恩典的給予,是由聖靈所賞賜,只要信靠耶穌基督就得以被稱為義。不是出於人自己,也不是出於行為,這為救恩觀念的澄清與恢復;唯獨恩典:恩典是白白得來的禮物,本是不配獲得的。上帝藉著主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犧牲來拯救世人,使人從罪惡中得到釋放,並賜給信徒永生的應許。這是人在身分地位上的恢復;唯獨基督:上帝的救贖,只通過基督,唯有耶穌基督的犧牲,人才有辦法和上帝和好,這是提及神人關係上的恢復;唯獨上帝的榮耀:救恩是三一上帝所共同完成的,人在當中只是恩典的接受者。所有一切的功勞,是歸屬於上帝。且我們一項重要的人生目標,就是懷着感恩的心來生活,以此來榮耀上帝,這也就是身為人在目的上的恢復。
正如經文所說:「其實,你們藉着信,在基督耶穌裏都成為上帝的兒女。你們凡受洗歸入基督的都披戴基督了:不再分猶太人或希臘人,不再分為奴的自主的,不再分男的女的,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裏都成為一了。既然你們屬於基督,你們就是亞伯拉罕的子孫,是照着應許承受產業的了。」(加拉太書3:26-29,和合本修訂版)這五個唯獨的信仰真道,告訴我們恢復與上帝的關係,這是垂直的層面。而接續要向大家說明的,就是宗教改革所帶來橫向、水平層面的關係。
(二)兩個陣營
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造成西方教會的分裂,產生新教會:抗議宗,就是基督新教。這兩個陣營,除了在思想、教義上產生爭辯、論戰之外,更衍生出雙方以政治實體所進行的角力與鬥爭。十七世紀的歐洲,可稱為宗教戰爭時期,雙方的宗教版圖,隨著政治勢力的彼此消長而改變。特別是1618-1648年的三十年戰爭,幾乎整個歐洲國家,都牽連在其中,中歐地區因而失去了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戰爭結束後,舊教與新教沒有一方是贏家,雙方簽署了〈西發利亞和平協定〉,此協定宣告了「容忍原則」,也就是各領地的君王與諸侯們,不能再引用1555年所簽訂的〈奧古斯堡宣言〉,堅持「誰治理人民,誰就有權決定人民的信仰!」而是不能強迫其境內臣民,改信和君王、諸侯同樣的信仰。
在這充滿戰亂、不安與毀滅的時期,有一位名叫保羅.格爾哈特(Paul Gerhardt, 1607-1676)的牧師,遭遇了戰爭所帶來的動亂、饑荒與瘟疫,經歷生離死別的痛苦。他所生的五個小孩中有四位因瘟疫過世,後來還因宗教派別的紛爭致使他被停職,造成經濟上的困頓缺乏,更引發妻子的過世。但他在苦難中,藉著信仰寫出許多動人的詩歌。我們目前所使用的新聖詩,收錄3首他所寫的詩,其中的618首「咱著信靠上帝」,1、3節內容為:「1.咱著信靠上帝,盡職向前無退,深信、向望靠主來行,一切工作會成;驚惶咱著除去,向望,莫得餒志,上帝知咱一切苦難,憐憫、體貼、幫助。3.今阮無論死活,傳報真理無息,宣揚救主疼痛名字,直到臨終彼時;主祢知阮軟弱,鑒察念頭、私慾,求祢助阮軟弱腳手,逐時扶持保守。」他在苦難中,並沒有放棄信仰,反而讓他在戰亂的黑暗中發出靈性的光,帶給人們力量、安慰與對上主的信心。而與他同時代,寫出「你若甘願互上帝引導」(新聖詩576首)的喬治.紐馬克(Georg Neumark, 1621-1681)也是如此,在困苦艱難的境遇中,仍願意堅守信仰、信靠上主。
就歷史的進程來說,雖然舊教與新教在橫向的關係上,自改革後就分道揚鑣。但我們可從黑暗的戰亂中,看見仍然有一些人,以他們生命的見證,致力恢復對上帝的信靠。這種恢復,是使人的心靈從失望、失去與失落的痛苦情境中,得到醫治、安慰與復原的工作。
三、復和的工作與使命:宗教改革500年來的省思
接著,請我們一同來看今天的第二處經文:「因為他自己是我們的和平,使雙方合而為一,拆毀了中間隔絕的牆,而且以自己的身體終止了冤仇,廢掉那記在律法上的規條,為要使兩方藉着自己造成一個新人,促成了和平;既在十字架上消滅了冤仇,就藉這十字架使雙方歸為一體,與上帝和好,並且來傳和平的福音給你們遠處的人,也傳和平給那些近處的人,因為我們雙方藉着他,在同一位聖靈裏得以進到父面前。」(以弗所書2:14-18,和合本修訂版)這段經文告訴我們,藉著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所做的犧牲,使不同陣營的人,得以在十字架上,恢復神人之間和好的關係,也讓人與人之間,彼此失常、仇視、敵對的關係,得以復和。因為基督是我們的和平,平安的福音,要在我們當中來傳揚;平安的臨在,要在我們當中來顯明;平安的工作,要在我們當中來成就。
就「基督是我們的和平」這個觀點,我們來看,宗教改革之後,新舊教之間,不再像四、五百年前,充滿著劍拔弩張、非得要拼得「你死我活」誓不甘休的緊張關係。而是通過歷史上許多的痛苦經驗,人們才逐漸體會到和平的重要。
上個世紀,有一位致力和平的人,他的身分很特別,是天主教的教宗。他出身於貧窮的農家,之後蒙上帝的呼召,成為神職人員。在二戰前後,受派為教廷駐外大使。特別是二次大戰期間,在他擔任希臘兼土耳其大使時,曾經協助猶太人免受屠殺之害,以及幫助面臨困境的東正教信徒。1953年被任命為樞機主教,是威尼斯總主教。1958年被選為教宗,名號:約翰二十三世。當時他已高齡77歲,當選後一開始被視為是「過渡期」的教宗,認為在他任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但他跌破大家的眼鏡,就任教宗後的3個月,就提出要召開梵諦岡第二次大公會議的決定。我們知道,在基督教兩千年的歷史上,召開大公會議的次數並不多。因為通常是要討論非常重大的議題之時,才會召集各地的主教及相關代表共同開會討論,且會議的時間,通常都要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梵諦岡第二次大公會議,召開時間從1962至1965年。這位教宗,在大公會議還在召開的時候,就過世了。但他開啟了天主教在近代新一頁的歷史,此會議的貢獻與決議,包括:邀請亞洲、非洲地區主教出席,及基督新教各宗派代表列席;發表普世合一的通諭,承認非屬於天主教的教會皆為基督的教會,並準備參與普世教會運動;發表宗教自由宣言,宣認個人與團體均享有宗教自由;發表禮儀憲章,授權各國的教會在儀式中使用本國語言;強調聖經重要性。他讓天主教比先前更開放及包容。
他不僅促進天主教與東正教,還有新教之間和平的關係,也擔任世界和平的使者。當時是所謂的冷戰時期,美蘇兩國分別以強大的武力相互對峙、抗衡,1962年的秋天,發生了古巴飛彈危機,雙方關係對峙緊張、戰爭一觸即發。這位教宗在關鍵的時刻,分別致電給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與蘇聯領導者赫魯雪夫,協助解除可能造成以核武互相攻擊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危機。他也與蘇聯領導者及家人對談,關心當時在鐵幕中的教會。他擔任教宗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年多而已,但他的確做出,協助世界的和平、促進各方的對話,並傳揚福音的使命。
至目前為止,雖然天主教與新教間,還有一些歧見尚未解決,仍需要雙方有更多的對話與理解,但在一主、一信、一洗、一上帝,最大公約數的信仰架構與共識下,雙方的關係較數個世紀前,已進展許多,期待未來能有更多合一的對話與展開共同關切世界的行動。
和平,不是理想與口號而已;和平,是身為基督的跟隨者之責任與工作,也是使命。藉著耶穌基督,我們需要與上帝和好,恢復神人之間的關係;藉著基督的教導與聖靈的感動,我們需要與他人和好,恢復彼此間的關係。同時,我們也需要與萬物和好,恢復上帝在創造時,所建立和諧美好的關係。在宗教改革後500週年的今天,我們可以繼續思考,對於復和的工作,我們究竟做到何等的程度?對於傳揚和平的福音,這項復和的使命,我們有甚麼樣的負擔與感動?願主的靈幫助我們,讓我們在自身的家庭生活、學習、工作職場及信仰的環境中,皆能成為一位「和平的使者」,以傳揚基督和平的福音為己任。
叁、結語
「因信稱義」是宗教改革在信仰上的核心價值,也是信仰綱領的基礎。恢復與復和都是上帝主動的作為,是上帝的恩典。通過耶穌基督,不僅使我們得到救贖,也在關係上得到恢復。恩典的行動與恩典的關係,也就是恢復與復和,都在耶穌基督裡成就了。宗教改革後的歷史,提醒我們,我們都需要上帝的恩典,更需要上帝。個人想提出奧古斯丁對恩典的看法,幫助我們再度釐清與思考自己與上帝的關係:「人性是脆弱、無力、失落的,若要得著醫治與更新,就需要上帝的幫助與眷顧。恩典是上帝對人慷慨的眷顧…,上帝的恩典開啟了醫治的過程,上帝的恩典轉變了人性,上帝毫不吝惜的賜人恩惠。」恩典是上帝給我們的禮物,在我們紀念宗教改革500週年的時刻,讓我們繼續不斷的以這三個問題,在上帝的恩典中提問自己,宗教改革對我們的意義與影響:我們自己是誰?我們來自哪裡?我們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