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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菜 vs. 肥牛 — 胡忠銘牧師

  • 胡忠銘牧師

經文:創世記十三章 8-9 節;箴言十五章 16-17 節、十七章 1 節

引言:

2008 年10 月15 日 ,被譽為經營之神的王姓大企業家,於美國病逝後,留下三名配偶及九名子女,王家後代為了爭奪國內六百多億台幣,還有海外 五千多億的龐大遺產,引爆家族內鬥。正當三房子女為了父親的遺產鬧得滿城風雨之際,卻又出現了第四房,也「異軍突起」,加入了財產分配的戰局,令人感到錯愕!後經證實,王姓大企業家三房之外,還有鮮為人知的第四房。

四年後的 2012 年 7 月 1 日 凌晨,王姓企業家的大房辭世,家族又為了 安葬與風水事宜,引發風波,還公開互嗆對方的不是。經過媒體的報導,風水之說與財產之爭,再度成了台灣社會茶餘飯後的焦點話題。

台灣俗諺云:「雙腳若疊齊,財產別人的。」(逝世之後,所擁有的財產, 將登記到他人名下,歸別人所有。)骨肉之間,有何可以計較!又如 箴言 十章 22 節所載: 「 耶和華所賜的福使人富足,並不加上憂慮。 」試想,王家的富裕,帶來如此大的憂慮,豈真是上帝所賜與之福,實值得反思!

一、智者的比較詞

事實上,為了財產,後代子孫對簿公堂,使得家醜外揚之事,可謂層出不窮,且古今皆然。難怪,早在數千年前,舊約的智者,曾就此提出這樣的教導:「 少有財寶,敬畏耶和華,強如多有財寶,煩亂不安。 吃素菜,彼此相愛,強如吃肥牛,彼此相恨。」(箴言十五章 16-17 節)「設筵滿屋,大家相爭,不如有塊乾餅,大家相安。」(箴言十七章 1 節)

上述經文的「素菜」與「餅乾」,乃指生活不豐、粗茶淡飯、只夠三餐 溫飽,卻相安無事,彼此相愛,和樂融融之家庭。相對的,「肥牛」與「設筵滿屋」,則是指那些家財萬貫、生活富裕、天天山珍海味、生活無虞,卻一天到晚為了龐大的家產,你爭我奪、彼此相恨、相互攻擊,連雞犬也無法安寧,讓人看笑話的富裕家庭。

聖經中的智者之所以會用「素菜和餅乾」與「肥牛和設筵滿屋」等「比較性之詞」為喻,並以之為殷鑑,乃要人能夠藉此謹慎思考、仔細分辨,以免落入相爭與相恨這一邊。若讓您選擇所屬,想必您會選擇站在「素菜」與「餅乾」這一方,也不願偏向「肥牛」與「設筵滿屋」那一邊。可惜的是,若家庭只有「素菜」和「餅乾」時,因沒有東西可爭,較易相安無事;反倒是擁有「肥牛」和「設筵滿屋」時,就很容易出現爭奪,進而導致互相怨恨的局面,使得家庭紊亂不安。

二、肥牛之爭

每次擁有家財萬貫的大戶人家去世,後代子孫為了財產起紛爭,或是家族企業盈餘日增,在利益分配不均的情況下,家人對簿公堂,就會令人感到難過和遺憾!過去,我曾在主日禮拜、電視講道及平面媒體當中,分享與評論過諸 多家族的「肥牛之爭」事件,諸如:由汪氏家族三大房所共同經營的萊爾富便利商店,由於經營理念出現歧見,經過多次協商,還是無法解決。
因喬不攏,擁有三分之一股權的第三房,在無預警的情況下,逕行向法院聲請破產,還發出新聞稿昭告天下,使得問題演變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另外,素有台灣青果大王之稱,擁有龐大財產的陳老先生,因有多房妻子,身故之後,各房子女對於財產分配意見分歧,在擺不平的情況下,只好將陳老先生的棺木和遺體停放在家祠,且一放就是好幾年,無法入土為安。經媒體披露,有一身為政治人物的遠房親戚出面協調,子女才勉強同意下葬。可悲的是,遺體下葬之後,並未停止紛爭,家族成員依然為了財產的分配問題廝殺到底,進而走上決裂一途。

還有,花蓮的「曾記麻糬」,原先不願意繼承父親曾老先生沿街叫賣麻糬的兄長,看到拾起父親「麻糬衣缽」的妹妹拜資訊網路與媒體之賜,經營 得宜,使得生意興隆,日近斗金,而分外眼紅。為了利益,兄長乃以 「老曾記」 作為旗號,標榜自己才是真正的「曾」字標記。為此,妹妹上法院提出商標法告訴,使得曾家兄妹,為了「曾」字的利益對簿公堂,被社會大眾議論紛紛。

再者,以無骨蒜味牛排著稱的台北老字號知名連鎖店「洋蔥西餐廳」,原由宜蘭羅東來到台北打天下的五個兄弟,胼手胝足、一步一腳印,在天母的一處小巷開始共同經營起。經過多年的打拼,生意興隆,二十年後,成長到五家分店,還創下一年 2.4 億台幣的亮眼業績。

由於當年的「洋蔥」商標,是登記在二哥的名下, 1999 年,二哥打算拆夥, 因而把「洋蔥」商標賣給另外四個兄弟,一家人還曾為此鬧得不愉快。 當年,父母親為了「家和萬事興」,付了一筆鉅款給二哥,才化解平息。不料,多年後,二哥看到其他四位兄弟的生意蒸蒸日上,竟出面嗆聲說:「當年父母親所給我的,只是授權金,並沒有把商標買斷。」為此,五位兄弟乃再次引發爭執,同時展開一連串的商標大戰。經過商量,四位兄弟 想協商買斷商標使用權,但二哥卻無意出售。最後,還在世的母親只好出面,力勸他們「相忍為家」,四兄弟才在氣憤不平的情況下,逐一將分店更名為英文的 Mr. Onion 「洋蔥先生」。

上述這些兄弟鬩牆、家族內訌的真實故事,想必大家早已有所耳聞,且也都印象深刻。然除了這些事件之外,前面的引言,已稍微提到過, 2012 年 7 月 1 日 凌晨,當王姓企業家的大房辭世後,二房長子力主應與父親合葬,還拿出祖父母合葬的墓地照片,強調王家祖上皆夫妻合葬,父親的大房也不應例外。三房次女聽到之後,則質疑此舉「打擾父親長眠」。三房次女指出:家族會議已經協議將大房、二房、三房,依序葬在父親的墓地旁,大房墓地 離父親最近,再依序二房和三房,但絕非合葬。對此,二房長子先是暗損三房次女「麻木不仁」,之後,又批評她在服喪期間,「珠光寶氣,像在辦喜事」。 三房次女聽完之後,不甘示弱的回嗆:二房長子老是把尊敬大媽放 在嘴裡講,私底下卻是心口不一,也不守喪。兩人的措辭可謂刀刀見骨, 讓人對豪門手足相殘的狠勁瞠目結舌!又兩位在台面上爭執的主角都是基督徒,而被一位曾當過記者,現出家擔任法師的僧�f,下筆為文批判,看了真教人難過!

為了王家大房安葬問題,引發嚴重的爭執時,有一 中國地理風水研究協會的重要人士出面表示:「地理風水上有所謂陰陽穴、陰陽靈等看法,須以擲筊方式徵得土地公和王姓企業家本人同意,擇對日子破土。若能徵得土地公與王姓企業家同意, 夫妻合葬,可提升子孫運勢與家族和諧。反之,若擇日擇錯了,或是王姓企業家和土地公不贊成,後人硬是撮合,反會衍生災禍,這方面每個細節都須很小心。」此話似乎有提醒王家後代,勿繼續紛爭下去的意味。

或許,熟悉風水地理的人,想藉此平息王家風波,不過,既然王姓企業家及其第三房子女對外宣稱是基督徒,也以基督教的儀式舉辦告別式,為何還要透過擲筊徵得土地公與王姓企業家本人同意才行?真教人納悶!倘若今天辭世的人,是一個流浪漢,那搶遺體、風水之說與合葬的爭執,就不會出現,也沒有人會去注意和關心,因流浪漢的遺體不但沒有剩餘價值,人人還會避之而唯恐不及,當然,風水師也就不會出面發表看法了!

看到擁有如此龐大的家族財產,以及如此廣大的家族墓園,竟然為了財產和安葬的問題,出現如此嚴重的紛爭,令人感慨萬分。這些愛紛爭的富豪, 儼然已經忘記聖經箴言二十章 3 節:「 遠離紛爭是人的尊榮;愚妄人都愛爭鬧。 」所給予的提醒和教導,著實可惜!個人還是認為,家庭興不興旺,主要的癥結並不在於風水,而是家人是否相愛與和諧。

由於我個人在台灣台南的鄉下出生與成長,小學時代,鮮少有機會離開村莊,到都市遊玩,加上城鄉差距之故,鄉下的小孩較為孤陋寡聞,若有機會隨著家人搭乘公路局或火車到都市,就好像是上天堂似的,高興無比。會有這樣的心情出現,乃都市樓房林立,且處處充滿鄉下所看不到的東西,令鄉下小孩感到異常新鮮。又都市人的穿著較為光鮮亮麗,不似鄉下的樸素,連髮型也全然不同。所以,每次有機會到都市,我都會羨慕在都市經營公司的老闆,和他們生活的富裕。

就讀國、高中的 1970 年代,正逢台灣工業蓬勃發展的時期,每次搭車上學,行經正在開發中的新市工業區,看到統一企業公司和生產餅乾的可口乃滋工廠,還有那寬廣,準備建蓋新廠房的空地之畫面,就會對企業家油然產生羨慕之心。

1980 年代,當兵演習時,多次行軍經過台塑相關企業的公司大門,對於王家規模如此大的企業,頗為驚羨。會有這樣的心情出現,除了想法單純之外,最主要的原因,乃當時的台灣,百姓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所以,一般人看事情,大概只會站在「經濟與物質」的外在層面,去看待眼前的一切,鮮少有能力想像大企業家背後的辛苦。

長大之後,隨著年齡的增加、知識的增長,我看到了工廠老闆風光的背後,大都隱藏著許多鮮為人知的壓力和困難。如今,親眼看到不少家族企業的子孫,為了爭奪財產告上法院,使得家庭分崩離析之後,我已經不再羨慕企業家的風光,反而轉向欣賞那只有「素菜和餅乾」可吃,卻闔家歡樂的小老百姓和他們的家庭。

三、素菜之安

創世記十二 – 十三章,乃 記載亞伯蘭(亞伯拉罕)在哈蘭受到上帝的再次呼召(首次在吾珥),用順服的態度回應上帝,舉家南遷,前往迦南地。來到迦南地後,因饑荒之故,亞伯蘭又向南遷移,下到埃及。亞伯蘭會選擇下埃及去,乃因埃及鮮少乾旱,又有尼羅河河水足以灌溉兩岸的農田,且會按時氾濫,使得土質肥美,相當適合耕種和放牧。 在埃及一段時間, 迦南地的旱災解除後,亞伯蘭又帶著妻子撒萊與侄子羅得,並一切所有的財產和牲畜,再從埃及北上回到迦南地之過程。

因 亞伯蘭的妻子撒萊天生麗質,才貌出眾,下到埃及後,亞伯蘭為保 平安,只好對外宣稱撒萊為其妹子。法老王見到撒萊,欣賞有加,愛慕之餘, 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撒萊接進宮中同住。為厚待撒萊,法老王還賞賜她與亞伯蘭為數眾多的牛、羊、駱駝、公驢、母驢、僕婢等。

撒萊進宮中後不久,由於上帝不喜亞伯蘭用欺騙的手段,宣稱撒萊是自己的妹妹,便降大災與法老王和他的全家。亞伯蘭看到上帝的怒氣,見事情不妙,只好向法老王坦白說實話。幸好,法老王得知真相後,並未追究亞伯蘭的欺君之罪,還以寬容的心,允許亞伯蘭帶著妻子和他的侄子羅得,以及他所給予的眾多金、銀和牲畜離開埃及,回到迦南地。

亞伯蘭往北走,來到伯特利和艾的中間,即他們一家往埃及前,支搭帳棚,築壇敬拜上帝的地方。由於與亞伯蘭同行的侄子羅得,也有為數眾多的牛群、 羊群、帳棚等財物,那個地方容不下,又迦南人與比利洗人也在該地居住,導致水源不足。為了地盤,亞伯蘭與羅得的牧人竟無視兩者的血緣關係,大剌剌的公然挑起地盤之爭。亞伯蘭見狀,為了「家和萬事興,家不和萬世窮」之故,乃對羅得說:「你我不可相爭,你的牧人和我的牧人也不可相爭,因為我們是骨肉(原文是弟兄)遍地不都在你眼前嗎?請你離開我:你向左,我就向右;你向右,我就向左。」(創世記十三章 8-9 節)身為後輩的羅得聽到之後,舉目觀看,看見約旦河西岸南部那一片平原,包括死海南部三個城市(瑣珥、所多瑪、蛾摩拉)的水源充足,是最為肥沃的土地,於是羅得選擇那裡,而往東遷移,居住在該地。

因著 亞伯蘭的追求和睦,主動與羅得尋求解決紛爭的方法,還慷慨禮讓,請後輩侄兒先作選擇,而受到上帝的肯定、讚賞與賜福。上帝所賜予亞伯蘭的福份,從下列這段應允:「從你所在的地方,你舉目向東西南北觀看,凡你所看見的一切地,我都要賜給你和你的後裔,直到永遠。我也要使你的後裔如同地上的塵沙那樣多,人若能數算地上的塵沙,才能數算你的後裔。你起來,縱橫走遍這地,因為我必把這地賜給你。」(創世記十三章 14-17 節)可以清楚看出。

談論至此,使我想起,小時候,因家庭經濟並不寬裕,孩子幾乎沒有零用錢可用,還好,家中三兄弟(原有四兄弟,但 1962 年出生的小弟,因日本腦炎, 1964 年病逝於台南省立醫院。)中的大哥與大弟成績優異,段考經常考滿分,朝會時,常上台領獎狀,接受表揚,所以,可以得著家人的獎賞。有一次段考,大哥又考滿分,祖父高興之餘,給了他零用錢作為獎賞。

隔天,三兄弟一起走路上學時,行經馬路轉角處的榕樹下,一家由名字叫做「豐仔」(綽號「豐」(瘋)子)所經營,小學生很喜歡駐足購買零食和學用品的柑仔店,哥哥要我和弟弟一起進入商店,用祖父所獎賞的錢購買糖果,一起分享,當時,最便宜,也最好吃的糖果,是一種用油紙包裝的小軟糖,一元可以買到十五顆。

當哥哥買了十五顆軟糖,三兄弟各分五顆之後,老闆又主動送了一顆。當然,這多出來的一顆,無法分成三份,我和弟弟皆同意應給哥哥享用。然而哥哥當場在玻璃櫃臺前,就將這一顆老闆所送的軟糖包裝紙拆下,再用嘴巴將軟糖咬成兩半,準備分給兩位弟弟,這一幕畫面,恰巧被站在玻璃櫃臺後面的老闆看到,老闆感動之餘,主動再多送兩顆,讓三兄弟能夠一人分得六顆。

這件事,雖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若當時,哥哥沒有將軟糖咬成兩半,分給兩位弟弟,老闆也不會再多送出兩顆糖。又假如當時,三兄弟為了老闆所多送的一顆糖,而產生爭執,相信日後再買糖時,老闆也不會再多送一顆了。

我在想,上帝對亞伯蘭的賜福,應是亞伯蘭對侄子羅得的謙讓,才能得著上帝的恩上加恩,福上加福。 是的,亞伯蘭之所以會有謙讓之心,最主要的原因,乃他敬畏上帝。亞伯蘭知道,若爭奪下去,不但無法順服上帝的呼召,亦無法完成上帝所託付的使命,更無法實現上帝對他成為多國之父的應允。還有,亞伯蘭會用謙讓的態度和方式,主動向羅得提出解決方案,乃他和箴言的智者一樣,深知「紛爭的起頭如水放開,所以,在爭鬧之先必當止息爭競。」(紛爭一開始,便會如同水決堤,若不先行制止,將會導致氾濫。)( 箴言十七章 14 節 )的重要。

足見,家族出現爭產的紛爭之 問題,並非財產本身,乃在於是否有愛心與敬畏上帝之心。因有愛與敬畏上帝之心的人,並不會為了身外之物而爭,反倒會如同 亞伯蘭一樣,用謙讓的心對待他人,而得著上帝更多的祝福 。

結語:

「打虎捉賊,也要親兄弟」是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台灣俗諺,其意乃在訴說手足的重要,然一旦意見不合或利益衝突,親兄弟姊妹關係破裂,變成仇人,鬧到整個家族雞犬不寧,老死不相往來,血緣與天倫的關係便蕩然無存,毫無意義可言。可想而知,活在世上,家人為了錢財反目成仇,實在是一種「活受罪」啊!

南宋思想家朱熹( 1130-1200 )在< 朱子家訓>中寫道:「家門和順,雖饔飧不繼,亦有餘歡。」( 家庭若和樂,既使衣食短缺,也和樂融融。 ) 事實上, 朱熹的這句話,似乎是在對於箴言十五章 17 節:「吃素菜,彼此相愛,強如吃肥牛,彼此相恨。」與十七章 1 節:「設筵滿屋,大家相爭,不如有塊乾餅,大家相安。」的詮釋。

本文最後,願天下所有無論是經濟不豐富,只吃餅乾或素菜的家庭;還是家財萬貫,經濟富裕,而得以設筵滿屋,天天有肥牛可吃的家族,都能相安與相愛。唯有如此,才能領受來自上帝更多的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