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傳道書七章2節；羅馬書十四章7-9節；腓立比書一章21節
本文接續2014.1.19.＜結局vs.佈局＞（一）
三、將人生往前移
楊育正醫師所撰之〈罹癌更激發我的熱情將人生往前移〉一文，乃2013年底，應「台灣安寧照顧基金會」（Hospice Foundation of Taiwan）之邀而寫。楊育正之所以受邀撰寫這篇文章，乃2012年，當他剛接任台北馬偕醫院院長不久，因身體不適，經過檢查，證實罹患淋巴癌。得知自己罹癌的消息之後，從專門治療癌症的醫師，成為癌症的病人，讓他相當難以接受。在治療的過程中，不但瘦了11公斤，還曾兩度因感染和死亡擦肩而過，使得他的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讀過他所撰寫罹癌心路歷程文章的人，無不被其筆下所流露出來的真摯情感所感動，還激發了許多人思考「結局」來臨之前，如何事先做好「佈局」的功課，才能讓生死兩無憾。
該文，楊育正乃以他先前寫給安慰女婿思念母親之詩作為引言，續而訴說他接受治療期間，面對生與死的深刻感受，及他對人生之「結局」和「佈局」的觀感與其對家人的勉勵。為忠於原著，特別從「台灣安寧照顧基金會」網站摘錄，其全文如下：
當你們不再看見我的時候，孩子，我卻從不曾離去。早晨，陽光照進你的門窗，你是否感到溫暖？孩子，我就在你的身旁。日落時，微風拂過樹梢，在沙沙作響的枝葉聲中，孩子，你可聽到風中夾雜著我的言語？夜深時刻，當清涼的月光從門縫滲入，那時我正躡手躡腳，深情的凝視著你，我的孩子，縱然你從此不再看見我，我卻從來不曾離去。
這是多年前我寫給我女婿的一首小詩，為了安慰當時思念著母親的他。我也曾用它安慰我的病患。如今，這首詩，也要送給我自己的子女，以及生命正與死亡相望的每一位父母及病患。
我是一名婦科癌症醫師，三十年來，我曾將無數病人由癌症陰影底下挽回，也忍痛送走不少被癌症帶走的病人。
我曾宣稱我用心治療我的病人，用同理心對待，教導他們要「面對疾病，繼續生活」，然而，不曾親身與死亡錯身者，所有安慰的話語都如同「隔岸觀火」。
是的，如今我了解以往自己是如此的不足，在我變成一名癌症病人之後，我深刻體會到Martin Heidegger所說，人只有跟自己的死亡相遇，真實的自我才會顯現。
一年多前，就在我接任台北馬偕紀念醫院院長不久之後，決定推出「one day in hospice」安寧病房一日體驗活動，寫信邀請全院的主管參加，不只在安寧病房住一晚、還要體驗「插一管」–鼻管或尿管，希望主管們親身經歷末期病人的處境，然後才能感同身受。
就在邀請信函發出去的當天，我那陣子因唾液腺阻塞不適而做的進一步檢查報告出爐：我罹患了淋巴癌。一瞬間，我立即由「體驗組」的醫師，成了「被體驗組」的患者。
在那之前，我何曾真正接近病人的真實感受？面對癌症、接受事實豈是教科書上簡單的驚嚇、否認、沮喪、接受、正向面對五個階段可全然描述。
我驚嚇、討價還價、生氣、情緒低落，我對我最信仰的上帝發出質疑：為什麼是我？我一直是祢那麼忠心的僕人、我是一個好人吶！
這期間，我因藥物治療讓我全身肌肉萎縮，瘦了11公斤，並曾兩度和死亡擦肩，一次感染了肺囊蟲病、一次出現了格蘭氏陰性菌敗血症，我的太太在病榻旁緊握著我的手，哭著說：「你就這樣要走了嗎?就這樣走了嗎?」
但上帝讓我活了下來。我調整生活作息、接受標準治療，熬了過來。
不久前，我經過高雄一處教堂，看見耶穌被釘上十字架最後說的兩句話，祂說：「我渴！」然後戲弄祂的兵丁還以海棉沾醋濕潤祂的唇後，祂垂下頭前再說：「成了！」我當下湧出熱淚，耶穌這樣沒有罪的人，都能在十字架上替眾人背負所有的苦楚；我受的苦，又算什麼？
國際知名的安寧療護推動者羅素醫師，大半生在告訴眾人「如何面對死亡」，然而，自己罹病後，卻開始宣導「用心去活」。全美最大的安侯建業會計師事務所總裁暨董事尤金．歐凱利，紀錄自己腦癌末期最後時光的《追逐日光》一書中提及，面對有限的生命，把握當下還不足夠，唯有將所有的夢想與人生待辦事項「往前移」。
我慢慢領悟，上帝要我經歷癌病的旨意，是在鞭策我更積極用生命去成就該做的事、更主動向我愛的人展露心意。去年4月17日，我在醫院大禮堂向全院同仁宣布我罹癌的病情，身為醫院領導者，不應讓健康議題成為員工私下揣杜的閒語，我在台上鼓勵著員工為這個擁有光榮歷史和特殊使命的醫院共同努力，但講台上的我，雙腳發抖著。
經過疾病的耙理，我擁有比過去更強大的熱情，更堅定、更清楚自己要擔負的責任與追尋的目標，用我這向上帝借來的生命，榮耀我的家庭，尤其是榮耀我摯愛的馬偕醫院和閃耀在馬偕院徽上的十字架。我甚至完成了醫院未來十年的計畫和財務規畫，我要將自己追逐的目標「往前移」。
很多人知道，我的父親楊金欉是前台北巿長，但我們並非出身名門。祖父是鐵路局的「黑手」技工、祖母則夙興夜寐、種菜養豬補貼家用，倆老滿心盼望父親可以當醫生，光耀門楣；但父親日後成了一名工程師，沒有完成祖父母的期待，在他的書房內，常放著一具陳舊的豬槽，就是為了追思祖父母。
父親是我的範典、也是我要用生命榮耀的人。他一生奉獻給國家，曾抱病到海外赴任，失去早期治療的黃金期，六十七歲便因甲狀腺癌轉移去逝，我震撼於聽到父親惆悵的說：「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怎麼就病了？」我走上醫療一途，是代替父親完成祖母的願望；父親離開之前，我及時對他說出了：「我愛你。」並承諾一生要立身行道，讓人看到我的家教來紀念他。
我四十多歲時就知道自己有B型肝炎、並患有高血壓，早早備好遺書。我的交代很簡單，我希望我的小孩所作所為也能讓上帝和他的父母都榮耀，我只會留給他們四個字：「誠實正直」。如果我道別的那天來臨，也無需為我悲傷，我知道，我的人生十分滿足而無憾，我早已將要完成的事，往‧前‧移，然後飄然而去，求主引領我到一個可安歇的水旁。
當我離去孩子我會將我的深情，託付給最輕柔的風，綿綿密密向著你在的方向吹送，日升日落月圓月缺歲歲年年，直到我們相約再見的日子，我將在彩虹的另一端等候。（資料來源：台灣安寧照顧基金會：http://www.say-goodbye.org/?p=1400）
四、善用餘生，為主而活
相信大家看完楊醫師罹癌之後所寫的文章，不但會從內心更加感受到他在文中所自述：「不曾親身與死亡錯身者，所有安慰的話語都如同『隔岸觀火』」，及所引用德國著名的存在主義哲學與心理學家馬丁‧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1889-1976）所說的這句話：「人只有跟自己的死亡相遇，真實的自我才會顯現。」之意涵，更能從中體認到，當人面對生死交關時，心中對於自我的人生，才會產生全然不同的「感覺」。
事實上，這種「感覺」，和賈伯斯臨終前所說的遺言，以及和賈伯斯一樣，也是因胰臟癌而辭世的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計算機科學、人機互動及設計教授蘭迪‧弗雷德里克‧鮑許（Randy Frederick Pausch，1960－2008）生前的「最後的演講」之內容如出一轍。
蘭迪教授2006年9月被診斷出罹患胰腺癌後，儘管進行了手術和化療，但最後還是因為癌細胞轉移至肝臟和脾臟，而於2008年7月25日辭世，得年48歲。
2007年8月，當醫生告知他的癌症已經轉移，只剩下三到六個月生命之後的同年9月，蘭迪教授應學校之邀，發表了一場演說。這場充滿幽默、富啟發性及智慧性的演講廣獲迴響，還被拍攝成短片，透過網路流傳至全世界。華爾街日報專欄作家傑弗利（Jeffrey Zaslow）獲知消息後，特地前往採訪蘭迪教授總計53次之多，並將採訪內容編輯成一本令人動容，名為《最後的演講》（The Last Lecture）之鉅著。這本書，蘭迪教授不僅用來獻給天下所有的學生、教師、父母，以及擁有夢想的人，亦是未來20年，對他三個年幼孩子的建言。
蘭迪教授在書中談到許多發人深省的臨終感言，下列這兩句話：「我們改變不了上天發給我們的牌，只能決定怎麼打這手牌。」、「你如果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至少得到了經驗，而經驗通常是你能夠提供給別人最珍貴的東西。」實值得我們省思。
既然人都得面對死亡的威脅，且有一天都會死亡，然如何善用一生，乃是我們所需規劃的功課。文藝復興時期的法國作家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15332－1592）說過：「生命的價值不在於活了多少天，而在於我們如何使用這些日子。」是的，人若不好好佈局自己的人生，將會如法國浪漫主義文學家雨果（Victor-Marie Hugo, 1802－1885）所言：「生命固然短暫，我們卻漫不經心的浪費時間，使生命更為短暫。」
2013年中旬，有位女會友因連續咳嗽兩個星期，加上血尿，且每天皆會在固定的時間發燒，渾身不舒服，而到高雄市大同醫院住院。經過十多天的檢查，這才發現，原來是罹患卵巢癌。當她和先生聽完醫生的檢查報告之後，心中頗為恐慌，因從小到大未曾住過院的夫妻兩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當她住院檢查的一天下午，心慌之餘，在無助的情況下，步出病房散心時，忽然間，在醫院走廊上看到我匆忙走過的背影，當時，她心想，若牧師能為她禱告，可能會緩和一些害怕與無助的心情。可惜的是，當她看到我的背影之後，我已快速經過她所住的病房走廊，轉入其他的病房區，探視另外一位住院的會友。由於我並不知道這位女會友住院，所以，探訪完住院的會友之後，便離開醫院。雖然這位在醫院住院檢查的女會友，曾嘗試到其他的病房想找我為她禱告，無奈的是，因不知我進入那一間病房，而無從找起。當然，我也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為另一位住院的會友禱告之後，便離開醫院。
還好，這位期待牧師為她禱告的會友，於隔天出院之後，隨即來電，向我訴說她住院的經過，及前一天在醫院看到我匆匆走過病房走廊，錯失為她禱告的「插曲」。經過溝通、瞭解與建議之後，她接受了醫生的開刀，之後，再經過一連串的化學治療，現已逐漸康復中。在化療的過程中，除了教會給予她諸多的關心和代禱之外，我也特別邀請一位曾罹患過卵巢癌，歷經化療，現已康復的女會友和她分享與癌症共舞的信仰體驗和心路歷程，並陪伴她走過化療的階段。
當完成所有的療程，可以外出後，她和先生來到教會拜訪，除了表示感謝教會的關心，以及陪伴她走過治療艱苦階段的姊妹之外，她還和先生共同分享走過生命的幽谷之後，對於人生真的有著全然不同的體驗和感受。歷經這次的病痛，兩位夫妻決定，有生之年，一定要利用時間來服事上帝、傳揚福音。因夫婦倆覺得，人生在世，只有幾十寒暑，若能服事上帝，人生才有意義。基於此，先生決定要接受洗禮，成為一位「名符其實」的基督徒，還要用音樂來回應上帝的愛。
聽完夫妻倆的見證之後，使我想起，保羅致羅馬教會的書信中，所寫的一段訓勉：「我們沒有一個人為自己活，也沒有一個人為自己死，我們若活著，是為主而活；若死了，是為主而死，所以我們或活或死，總是主的人；因此，基督死了，又活了，為要作死人並活人的主。」（羅馬書十四章7-9節）以及他寫給腓立比教會的自我告白所言：「因我活著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處。」（腓立比書一章21節）即，人生的意義和目標就是榮耀基督；而殉道之死可使他在人面前為福音作最後的見證，並引他到基督那裏，所以只有益處，沒有損害。
結語：
無可否認的，沒有經歷過重病與死亡威脅經驗的人，總會覺得「死亡」離自己很遠，甚至認為「死亡」這件事應不會在自己的身上發生。然往往等到死亡的威脅來到時，才會感受生命如此短暫，猶如聖經中的詩人所述：「人好像一口氣；他的年日如同影兒快快過去。」（詩篇一四四篇4節）且死亡是真的，猶如傳道書七章2節所載：「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及希伯來書九章27節a所述：「按著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是人人都得面對的。
基於此，無論我們現在的處境如何，能夠再活多久，還活著的人，在為自己的理想、事業、地位、名譽奮鬥和拼搏時，還是要在「終局」來臨之前，好好「佈局」自己的人生，並效法保羅實踐為主而活的行動，盡力傳揚福音、引人歸主、留下典範。因保羅已經清楚告訴我們，人若能為基督而活著，死了就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