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總統的選舉已經過了一百多天,可是當中一個曾經是候選人所留下的問題,到現在仍然是台灣社會熱門的新聞。很多人感慨說,好在他沒有被選上,只作一個市長就留下那麼多問題,如果他被選上總統,台灣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災難。因此我們投票時,對於要作我們總統的候選人,他的品格、過去的經歷或政績要慎重的考慮。不可只選黨的屬性,和他所廣告的政見。選舉時所說的政見,甚麼清廉、公正、誠信、科學、效率,建造美好的台灣這一類美好的廣告詞;結果現在所挖掘出來的,沒有一樣做到,沒有一樣是實在的。
當這位候選人被告發說他當市長時所批准的容積率有問題時,他說他都不知道,說這都是他的屬下都發會所決定的,把責任推給別人。這樣的態度對我的感觸特別的深,因為我在讀神學院的時候,那時的院長,孫雅各James Dicson,這個人在北部的教會是僅次於馬偕,最被人記念的人,他最大的貢獻,就是有系統的推動原住民宣教的成功,將台北神學院從中山北路搬到陽明山,引進扶輪社,甚至設立美國學校,他的夫人孫理蓮是芥菜種會的創辦人。神學院剛搬上去山上時,校園到處都是雜草,於是我們每週三下午都要勞動服務。每次都由他帶領動工,他會講台語,但講得不精準,例如禱告後他會宣告今天工作的目標,請lan-dai-kei sang-kat將這些草殺死。因為他人很好,台灣人在後面外號都叫他gong-sun-ei。每年北大開會時,他都要去報告。會中有人指責神學院有任何的不是,他都說那是我的錯,都是我要負責的。他從來不推託責任,說那是因為老師、學生、或職員的錯;全校有任何不好,都是他的錯。這一點我最佩服,想不到後來我也當院長,在前任所有的院長當中,我選擇要跟從的模樣就是學他:全校有任何不好的事,不對的事,都是院長的錯,都是院長的責任,作院長的都應該概括承受。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也就是1940的年代,英國有兩位出名的學者,Whiteheat和Russell他們同時是數學家也是哲學家,他們對那時代的政治體制,社會價值觀和基督教有很多的批評,好像那些都一文不值似的。當時有人問他們,這樣按你們的看法,這世上有甚麼最扼要的準則是人應當遵循的?羅素回答說,如果我提出來,你們一定會驚訝,那就是耶穌在登山寶訓中的那句話:你們想要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太7:12),這是律法的金科玉律(the Golden ruler)。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一條法律條文,比這條更簡單、更扼要地包含所有律法的精神。那麼如果我們要選一個,甚麼是最好的領袖人物的最高準則,也就是作領袖者的金科玉律,到底是甚麼?其實我們今天所讀的經文,啟示錄五章當中所描寫的領袖人物的楷模,應當是一個作為領導者最高的金科玉律了。
在啟示錄寫作的時代,第一世紀末,基督徒在小亞細亞被迫害的地區,教會內和教會外的人不但提出一些問題,例如問說上帝是怎樣的神?同時也會問,耶穌是一個什麼樣的一個領袖?尤其當耶穌被宣稱為救主、基督教信仰的中心時,不免也會這樣地被問,基督和皇帝這兩人比起來高下如何?那一個比較偉大?
我們怎麼知道這一章是拿基督來和皇帝相比的?作者在文中雖然沒有提到皇帝這個名字,也沒有說這章所描述的基督是用來和皇帝相比的。可是因為在文中論到基督作為領導者時,說他擁有國度、權柄、榮耀,並且也擁有各部落、各語言、各民族、各國家為他的臣屬時,所指的領導角色,是帝王的領導者,只有皇帝才能擁有這麼多的國度和臣屬。當基督擁有這一些時,作為一個領導者,他所表現的領導者的特質,也是拿來和皇帝相比的。
啟示錄在這一段經文中用甚麼樣的標準來論說基督高於皇帝?通常人會定出一個成為領袖的許多標準,可是沒有任何一樣能像啟示錄所列出來的這麼簡短、扼要,而且層次又那麼高。啟示錄第五章所描述的,作為領袖的楷模,它共分為三個層次,首先說基督的本質,第二個說他作領袖的作為,第三說他的待人。
第一個層次是說誰有資格去領取並開啟那坐寶座者右手中的書卷?作者不直接說是基督,他以迂迴的言詞說,是那位被殺的羔羊。坐寶座者右手中的書卷是上帝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計劃,所謂「開啟」不只指揭開而已,最重要的是誰有能力,或者說誰有資格去執行當中所記載要作的事?這段經文,也是第一個層次介紹說,因為基督本身原有神性的本質。所謂他有神性的本質,啟示錄所用的語言是,這位被殺的羔羊有七角和七眼,和上帝的七靈。這種描寫法我們不能以形象和數目字來看待它,以為七角要擺在那裡,七眼是怎樣長的,七靈又是什麼?原來這是用象徵的語言,表示他有神性的特質:動物最有力的地方在角,七角就是無所不能的意思。一般的生物有兩眼,但百聞不如一見也是當時的名言。眼是知的來源,因此七眼表示無所不知。當時的人所說被聖靈感動,他們的想法與我們現代的人不同。聖靈除了感動人心以外,它也代表上帝的無所不在。人要到天上去或到遠地去,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上帝的靈感動(啟4:2;徒8:39;王上18:12);這一些描述都在表示,他有神的特質;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和無所不在的特性。
第二個層次是說基督本身有很好的領袖的作為。世上一般的領袖都是統治人,指揮人,領到人的。但基督所顯示出的領袖特質,是個僕人型的領袖。他是犧牲自己的,不是犧牲別人的。經文說他曾被殺,用自己的血從各部落、各語言、各民族、各國家中把人贖回來。羅馬皇帝也擁有帝國、版圖、財富和各地的人民。然而這些都是從殺戮、攻佔、征服、搶奪而來的。相對的基督也擁有國度、人群,可是這些人都是由基督的自我犧牲,用他的付出,或他的服務而來的。因此,服務、自我犧牲是基督成為領袖的美德。再來是叫他所得到的人歸於上帝。一般人的習性,如果有所獲得,有所擁有,當然都歸於自己。能夠把所擁有的歸於公,實在不容易。皇帝所擄獲的人或物,雖然偶而也會賜給他的臣僕,但他的臣僕終歸是他的手下。基督所擁有的人,使他們歸於上帝,歸於一個比自己更高的存在:將他所擁有的人歸於上帝,同時也使上帝被他們所擁有。在基督裡,信眾因為基督而被上帝所擁有,同時他們也擁有上帝,在基督裡使這三方面合而為一。這三者之間不是臣僕的關係,是親密的家庭成員(約16:23-33; 17:20-26)。這是人與神之間相處的最高親密點,最美的境界;羅馬皇帝和他的臣民當然無法做到這一點。
基督除了為我們捨命贖罪外,另外一個給我們最大的恩賜,就是讓我們和他一樣能稱創造萬物的上帝為父。原來只有基督才有資格稱創造萬物的上帝為父,但他把這個權利也分享給我們,讓我們和他一樣的,在主禱文裡稱上帝為天上的父。
第三個層次就是基督的待人施予造就性的愛:當基督擁有了這些人,不是使他們作他的奴隸,是提高他們的地位。首先、是使他們成為公民或國民。這種境界也是另外一種高尚的成就。在我們的時代,成為別國的公民可能要有某些條件,可是成為自己國家的國民,就不是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可是在羅馬的時代,成為自己國家的公民是不容易取得的,公民是一個很高的地位。保羅因為是羅馬公民,所以在帝國內可以自由的來往無阻。並且一提到公民的身份,便有許多不同的待遇。在腓立比屈打他的官員,知道他是羅馬公民,便害怕起來,親自來勸他們,領他們出獄,請他們離開腓立比(徒16:39)。捆綁了保羅,預備要鞭打他的千夫長,知道了保羅是羅馬公民以後,就害怕了。他雖然貴為千夫長,但自己承認還是另外用了許多銀子才獲得公民身份,不是身為千夫長就有的。羅馬公民在當時表示有相當高的身份,也擁有特別的權利。當保羅因囚犯的身份到達羅馬時,保羅便被蒙准和一個看守他的兵在外尋屋居住(徒28:16),不必關進監獄,這種待遇與他的羅馬公民身份不無關係。
第二、是使他們成為王家的祭司。公民的身份是較屬於外在的、社會地位的。祭司則較屬於精神方面的。雖然異教世界的祭司也有相當高的身份和地位,但啟示錄是較站在猶太祭司的觀點而說的。尤其是上帝國的祭司,這當然比單純的上帝國的公民地位更高。這裡所說得地位,尤其是指品質的差別,由一個社會性的地位,變成精神上的地位;由平民性的,變成領導性的。
在猶太宗教文化裡,祭司是神與人之間的中介者。他一方面代表上帝向祂的百姓宣告信息,傳達祂的旨意,和祝福。另外祭司又要為民獻祭,為民代禱,把犯罪的、無知的老百姓帶到上帝面前,使他們認識上帝、接近上帝,使他們成為上帝的子民。一個人絕不能只有才智上和事業上的成就而已,但缺乏精神上的內涵。有了精神上的成就生命才會豐富。
第三、是能和基督執掌王權。一個人對他人是否有真愛,可以在分享權利這件事上看出來。父母無論對子女多麼地愛,付出多少,如果不能分享權利給他們,那種愛是非常貧弱的。無論是男女之愛,或者任何團體,任何關係的愛,分享權利是最高尚之愛的試金石。分享權利的愛,其實也是造就性的愛之一。因為有造就對方,使對方成長,使對方有本事,有成就,成為公民,成為祭司,然後共同擁有選擇權和決定權:啟示錄所用的話是共享王權。有選擇權和決定權就不只聽從使喚;這意味著有自主權。有自主權才是真正獨立自主的人。使對方有決定權,到了這種程度,才是愛的最高峰。當然,給對方有決定權是一個很嚴重的試探,因為當對方有決定權時,他有可能會回過來背叛你。上帝造人時,給他們有知識、有自由意志以後,他們就反過來背叛祂。但上帝偉大的愛,給人這麼多的權力,就面對了這麼多的挑戰。
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有無可能成為領袖?其實成為偉大的領袖也未必是要多麼偉大的人,有時是正確的態度而已。三字經說: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孟子的母親只是一個織布的女人而已,她只教導一個人,就是她的兒子,為他搬家到不會受壞影響的地方,當面給他看,不繼續用功讀書像斷了線的布匹,這樣就養成為了中國的亞聖。三字經裡又有一個作父親的,對他的兒子來說,他也是偉大的領袖: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竇燕山這個人原來作一個小官,沒有甚麼出色,後來他辭官回家教五個兒子,結果因為五個兒子都很出色而使老爸成名。但近代台北萬里鄉也有一個礦工的寡婦,她也沒甚麼教育學歷,只不過是礦區外的女工而已,卻也培養出一個台灣現任的總統。賴清德說,他一生影響他最大的,就是他這位守寡作女礦工的母親。
如果我們不想作那麼偉大的領導者,培養出那麼偉大的人物,只想作個小老闆,也有例子。六十年前在北部的一個小教會遇到一個小學生,個子不大,稍微暴牙,有點phok-khet,他的名字雖然叫泰山,但很多人看不夠重,都叫他猴山仔。又因他只國中學歷,找工作很難,每次找到的都是那沒有要做的,工資又低的。於是發願,將來有一天由我來決定要聘誰,不要老是我在排隊,看有沒有人要聘我。後來他到台南來終於找到一個印刷工的工作,他就努力學習。他認為技術好只能當師傅,要有眼光才能當老闆。於是積了一些錢,自己出來開業,買好的機器,能印選舉傳單或政府的文件的大機器。離開九份後六十年後我才在台南見到他,他終於作了小老闆,正如他所願,自己有權利決定要請誰,而不再排隊看人要不要雇用。我問他現在有請多少員工,他說八個。
但世上最好的領袖是耶穌,他不是由統治而得到權位,他是犧牲自己,由付出而得到人對他的認定。他的所有都歸公,而不是利己。當他得到那麼多人,他造就他們,使他們升高,成為公民,成為祭司,有能力自己作決定的領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