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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12 草地上的孩子(李香瑩老師)

兒子不上安親班,週三週五讀半天的下午就隨我到辦公室去寫寫功課吃吃點心打打雜。

週三下午有太極拳社,辦公室裡那位武林高手愛帶著兒子隨她下山去練功,每次社團時間兒子就隨著那位俠女去會見各方高手。兒子自知技不如人
,連高下都懶得比,雖帶了把木劍濫竽充數,卻比劃兩下就沒興致了,於是腰間佩劍,蹲下身來,在腳下的那片草地上覓得另一與世無爭的世界。

兒子平常就愛研究小昆蟲小野花,大自然中不起眼的小生物對他總有種莫名強烈的吸引力。我視為無賴的米蟲可以成為他飼養的寵物;掉了餅乾屑要他掃乾淨,他說要留給螞蟻吃,我說他有仁者之心,頗有古人「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的遺風。他養過蟋蟀、蚱蜢、鍬形蟲、吉丁蟲、小蝸牛、蠶寶寶,雖然跟過他的小蟲都晚景淒涼,但是彼此都曾有過溫馨快樂的回憶
。野地上的小花小草也能使他流連忘返,吹一下蒲公英毛絨蓬鬆的小傘,可以化為千百個飛向遠方的快樂;尋找鬼針草的種子是另一種野趣;逗弄含羞草是一場有趣的遊戲;在酢漿草中耐心期待幸運的奇遇……。

兒子就蹲在高手們打拳舞劍前方的草地上,自己享受一個自在自適的小 小世界。高手們不懂這個更高的境界,紛紛關心探問:「弟弟,會不會很無 聊?要不要練太極拳?要不要回辦公室?」兒子無暇抬頭回答,只應了聲:「不會呀!」然後繼續觀察他的小蟲小花。整整兩個小時與自然為伍,樂此不疲。

兒子不愛零食、不愛電動、不愛看電視,只要有一片草地,裡頭豐富神奇的世界就能給他無限的滿足。小灰蝶在身旁迴旋飛舞,不知名的小蟲在草間蹦蹦跳跳和他玩捉迷藏,幾朵不為人知卻盛裝打扮的小黃花帶來輕盈的喜悅。蹲累了,換個姿勢;轉個身,又有驚奇的發現。

一片草地可以給人深刻而愉悅的享受,讓心靈輕鬆而滿盈;一棟豪宅,百萬裝潢,卻可能裝著一個空虛寂寞的心靈。幸福的定義究竟是什麼?人們 付出努力是努力求取什麼?還是努力丟失什麼?蘇軾云:「江山風月,本無 常主,閒者便是主人。」孩子什麼都沒有,卻擁有最單純的幸福;有些人似乎擁有許多,卻失落了簡單快樂不花錢的幸福。造物的巧思及生命奇妙而弔詭的哲學令人低迴思索。

一片草地,一個孩子 —-一種簡單而幸福的快樂,一個美麗的心情,還有,一些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