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 本文作者林碧堂同學,乃花蓮豐田長老教會出身的會友,是胡忠銘牧師 1986 年神學院畢業後,於豐田教會牧會時,第一次證婚的夫婦之愛的結晶。為了生活,小學時代,碧堂便隨父母親遷居台北。碧堂今年六月從國立中興大學畢業後, 旋即報考台南神學院研究所,預備獻身,為主所用,目前正在南神研讀希臘文。 暑期語言課程結束後,即將入伍服役。退伍後,碧堂將再繼續其神學院的課業。 本文是碧堂寫給胡牧師及師母的信仰體驗之信件,經其同意,藉 此 刊登,彼此 分享。
敬愛的胡牧師&牧師娘平安:
碧堂的大學團契生活中,一同聚會的契友,皆來自不同的家庭與生活背景,常常於閒聊間,出現「趣味」的想法和不同的感受,有好幾次團契查經時,不約而同的討論到「天堂與地獄」的議題,因這是許多人皆相當有興趣的問題。
今年四月中旬的一個禮拜五下午,在學校遇到團契外文系的學姐淑媛,(她曾經在團契當中分享 John Milton 的史詩 Paradise Lost 「失樂園」 ) 我們一起去吃晚飯,聊天,她再度提起「天堂和地獄」這個議題。
我說:「若說天堂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而那時刻就是永恆,比方說「現在」。那麼我們隨時都可以回到那個很棒的時候,當然也可以回到很糟糕的時候。在「綠色奇蹟」裡,死囚跟獄卒說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是與妻子在山上小木屋共度的那段親密時光,接著他問獄卒說:『天堂是那樣嗎?』獄卒回答:『應該差不多吧』。或許就像宋泉盛牧師所說:『永恆可以在時間中被創造出來』。」
淑媛說:「我想天堂或者地獄,並不是一個真的叫做天堂的地方,也不是有一個地方的名字叫做地獄,而是一種狀態。歌德在〈浮士德〉當中敘述:浮士德跟魔鬼交易,可是當魔鬼要來取走他的靈魂的時候,他感到無比的痛苦。這個時刻對浮士德來說,就是在地獄了。天堂也是這樣。」
幾天後,主日禮拜結束時,契友宇甯向我提到一個普遍的想法,她說:「好 人上天堂,壞人下地獄」。我跟她分享上述的事情時,她則以莎士比亞的馬克白做為回應。過了兩個星期,也就是 2010 年的 5 月 1-2 日,團契到鳳屏教會 ( 宇甯的教 會 ) 出遊,青少年團契 ( 國中到大學, 30 多人 ) 聚會的時間,宇甯安排三位契友( 包含她自己 ) 與教會的青少年分享,每人十分鐘。當時,碧堂以「天堂在人世間」為題做為分享,在這當中交待了碧堂這十多年來,我們的日常生活會檢視我們的信仰到底是不是像我們心裡所想的那個樣子,它會真實的反映出來,看看我們對於信仰的理解是不是正確,甚至我們將錯誤當成了正確來去實行。雖宇 甯 給我的題目是「生活與信仰」,不過我卻藉此機會和大家分享我的生活與過往的經歷,我自己下的標題是:「天堂在人世間」。
我從小在教會長大,上主日學的時候,就曾聽過耶穌說天堂是屬於貧窮人的,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去理解這樣子的事情。小時候,我的家曾經很窮,當其他主日學的小朋友在教會學鋼琴、學小提琴的時候,我卻帶著我妹妹在外面的街頭撿垃圾。或許,您可以想像一個畫面,教會裡面有一些小孩正拉奏著快樂頌,而教會外面的街道有兩個拾荒小孩。當時,保特瓶回收一支一元,紅標米酒的玻璃酒瓶一支四元,每天大概可以撿到約 40 元的回收瓶子。
雖然從小開始我就有去教會,但是長久以來,我對於耶穌說:「天堂是屬於貧窮的人」這句話,從來都沒有明白過。然而最近幾年所遇到的事情,讓我驚覺到,原來耶穌說,那屬於貧窮人的天堂是這樣發生的。
看到在場有許多弟弟妹妹們,我先講我國中時候的事情。我不想把這件事情美化成在美好夕陽或是甚麼浪漫的時刻發生的,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朝會時間,國中的時候有朝會,一個禮拜有幾天要拿著童軍椅在操場坐著,聽那些老人講話,非常無聊。因為我比較矮,班上女孩子比較少,為了隊伍整齊我通常會被排在後排跟女孩子們坐在一起。
我通常都坐在那一位女同學旁邊,如果她有來上課的話。有一天,她問我說:「你有抽菸嗎?」我說沒有,她說:「騙人,我一看就覺得你抽很多。」我知道這句話代表她認為我是她的朋友。而隔天,她就沒有來上課了,她搬家到桃園去,從此我沒有再見過她。這位女孩子父母離異,她跟母親住,有時候她會翹課。她染頭髮,在我國中時,染頭髮是會常常到訓導處報到的,那時候訓導處並不像現在的學務處那樣和藹可親。她有時候會去參加廟會以及其他活動,有一些似乎不大妥當的朋友。這都是我平常在跟她相處的時候所知道的。也許你們會說,我跟壞孩子在一起,然而接下來我要說另外一個故事。
大部分的小孩都有補習,不論是國小到高中。但是我沒有補習也沒有買甚麼參考書,因為那會花錢。但是我曾經在國中的時候參加過一個月的暑期先修班,交了一千塊。那在補習班一個月的時間裡,我發現我全部都不會,而其他人已經預先上了一個學期甚至一年的課,英文、數學我完全聽不懂。
那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在學校上課時,真正辛苦的,不是上課聽得懂的人,我國中、高中時成績還不錯,學校都有發獎學金給我。我突然明白,在課堂上真正辛苦的,是專長不在唸書卻還是必須乖乖坐在課堂上的同學們。從那時候,我就與這些人成為朋友。但是到了高中、大學,卻也遠離了這群基層的人。
在講述天堂發生的故事之前,我先講一個令我震驚的事件。在去年的某天有一位牧師對我說:「林碧堂,這裡有一些別人要回收掉的衣服,你去找找看有沒有適合的,不要老是穿著那幾件,看到都煩死了。」我並不是沒有錢買衣服穿,然而我聽了很不好受,難道這是耶穌所教導的嗎?一位牧師居然對信徒帶著輕視與尊卑分別的態度。更令我難過的事情是,當時有很多人在場,卻沒有人反應這位牧師的話有問題。
然而在今年,有一位修女讓我深深明白,甚麼是耶穌的樣式,以及耶穌所說:「屬於貧窮人的天堂」。 10 年前我們家終於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父母親先後到一個天主教學校以及修女會工作直到現在。有一位修女跟我父親同樣在總務處,這位修女對我們家很熟悉,因為我妹妹高中時就讀於我父親工作的學校,我母親上班的修道院就在學校對面,所以我父母與我妹妹他們三人在白天時常見面。
我自國中開始,每年寒暑假都會到我父親的學校幫忙,有時幫忙我父親掃地、打草、修剪花木,做園丁的工作;拉電線、修理電器、訂製櫥櫃、清理水溝、做工友的工作,有時則留在修女身邊,幫忙接電話、發書籍、校對公文,做行政的工作,我從這些繁雜瑣碎的事情上學到很多。這位修女,她跟我們家的每個人都有長期的相處。我們家一個月有多少薪水這位修女很清楚,因為薪水是修會發的,而老闆是上帝,所以大家都說我們一家是上帝扶養的。她知道我跟妹妹讀大學都是助學貸款,我在外地念書,我妹妹念的是私立學校。我們家無法同時負擔兩個孩子的大學學費。
但是修女更清楚知道,若直接把錢拿給我們,說要給予我們幫助,我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所以她就在今年過年的時候,拿給我父親兩個紅包袋,說這是她要給我跟妹妹的壓歲錢。我們收到打開後,總共是一萬元。一萬元或許不多,但這件事之所以感動我並不在於金額多少。事實上,若修女只是簡單的為我們祝福,我就很感謝了。這件事情之所以大大感動我,是因為:「我們被記念。」
修女跟基督教的牧師不一樣,修女沒有收入。她們白天時要去工作,不論是在學校教書或是在其他地方服務,然而修女孑然一身,沒有屬於自己的財產,一生都奉獻給上帝。那麼,這位修女為什麼能給我跟妹妹的紅包呢?原來,是有一個人跟修女說他想要幫助人,但是不知道要幫助誰,所以請修女幫忙。於是修女特別等到過年的時候時,以紅包的方式給了我們家。
天堂在人世間!
這位修女記念我們家,我們家被這位修女記念。記念與被記念。是的,記念與被記念。這就是天堂。上帝記念並且看顧需要的人,並且使被幫助的人仍然有著尊嚴。天堂出現在這位想幫助人的人、這位修女以及我們家。
有次我與我的宗教學教授在課後討論台灣的基督教。他說:「每次當我接觸這些為台灣這塊土地奉獻一生的宣教士時,雖然我不是教徒,卻感覺到無比的感動,耶穌所做的事情固然非常很好,但是能為我們帶來最真切感動的,是這些平時就接觸我們的神職人員、這些為了上帝而努力的信徒們。」我認為,那些憐憫窮人、照顧孤兒寡母、扶持軟弱者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就成為基督,因為他們反映了基督的形像。
天堂是上帝掌權的地方,是充滿上帝的愛的地方,當我們每個人都以上帝的愛來彼此對待的時候,天堂就誕生了,上帝就在我們當中,而這個與上帝同在的時刻就是永恆、就是天堂。謝謝大家。
與牧師您們分享上面的故事,是我的故事也是我們家的故事,這十多年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對於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們實在感謝上帝,從過去到現在之中看見上帝的恩典。真的謝謝您們對於碧堂的照顧。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您們依舊是那麼的給人溫暖與鼓勵。願上帝加倍賜福在您們身上! 碧堂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