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腓立比書四章 8-9 節
在這段經文之前,保羅對腓立比的教會說了那麼多的話之後,他認為還有未盡的話,所以多寫了這兩節作個交代。他想要在此交代一些未盡的話,大概有兩種原因:首先,是他認為自己已不會有機會再向他的讀者說任何的話了。再來,是他認為這些話對當時的讀者是最重要的,在那重要的時刻令他不得不說。至於今天我在這個畢業典禮上,也同時是為我從神學院退休的時刻所要說的話,使得我深深的體會到,保羅在腓立比書上為何要說未盡的話的心情。人生都有某一段時間令人覺得重要的時刻,而使得他要說其未盡的話,在台神服務卅一年後即將離開的我,這個場合應當是我一生要說些未盡的話的最重要時刻。往後如果還有任何機會令我必須再說一次未盡的話的時刻,大概只剩下蒙主恩召的那一天,不過那時的我已經說不出來了。這卅一年過去的時光回憶起來,可用岳飛的滿江紅當中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卅功名塵與土。岳飛到了卅歲的時候,自己認為還沒有甚麼值得誇耀的成就。我卻六十五歲了,在台神卅一年的時光過去了,卻一樣地,更沒有甚麼值得誇耀的成就。他接下去一句豪壯的話,八千里路雲和月,待重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像他這種遠大的抱負,我實在曾想要學習。在任院長的時間,我曾夢想過,再給我多經營幾年,台神可能會往前進步到與今不同的等級?院長卸任後,專注於寫書的那段時間,我也曾這樣夢想過,再給我一些在神學院的時日,我一定會再出版幾本書。但後來我發現事實正像漢朝初期的?霸王,他雖然還是力拔山兮氣蓋世,但大王到底意氣盡;空有抱負,但時不我與。
於是我忽然注意保羅對腓立比教會說過的那些未盡的話,對於這個與保羅最親近的腓立比教會,令他認為最重要而不得不說的,是要他們思念那些真實的、高尚的、公正的、純潔的、可愛的、光榮的,若有甚麼美善的德行,若有甚麼值得稱讚的事,這些都要他們重視。接下去他又說,你們如何從我領受的、學習的、聽到的、看到的,都要實行出來。其實他所說的重視,不只是看重而已,應當是包括去實行,去為自己而作,也是為耶穌基督而作。從台神卅一年的教學經歷來說,自己也深深的感覺到,其實神學教育最重要的也是在實行保羅所說的這一些話。尤其是第九節的那一句,你們從我領受的、學習的、聽到的、看到的都要實行出來。這一句是一個從事神學教育的人最大的挑戰:我們如何將最好的知識、理想和方法來教導學生?如何為他們畫一個美麗的願景?
如果神學教育只要做到這個程度的話,我想一點也沒有困難。但如果要像保羅所說的那樣,不但自己去實行,為學生作一個可學習的典範,這就不是一個那麼簡單的挑戰。
回顧台灣神學院一百多年來的歷史,自從台灣人從宣教師的手中接過來經營以後,可以說很少時間是安靜無爭執的。就處理那些爭執的過程中,也很少見到是有智慧,合理而又切實際的成果。大部份都是所謂情、理、法的和稀泥;不然就是沒有深入問題的深處,去探索問題發生的因由,只按表面的現象而作決定。這可能與我們的文化歷史有關係,因為我們大部份的人,無法正確地實行在一個團體生活和工作中,最需要的經營管理的知識和民主精神。說到民主精神,大部份的人只做到一半,只知道權利,不知道義務;只知道抗議,不知道順服;只知道私情,不知道公務。如果批評他所作的公事做不好,就傷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如果和他私人沒有交情,不是屬他那一黨的,在公務上再作得怎樣好,都會遭到嚴厲的批評,甚至破壞。這些壞現象,大概是因為我們大部份的人沒有遵照使徒保羅所說的,以那種真實的、高尚的、公正的、純潔的、可愛的、光榮的、美善的德行那種態度來行事為人。也沒有使這些美德在我們的校園中生根、成長;或者進而用這些信仰的美德來去革除那些深植在我們文化和人性中的偏執、自私、短視、高傲和自大的惡習慣。當然,從我們學校畢業的學生,也不可能將這些信仰的美德植根於教會。
許多年前,我們學校有一位劉清虔同學,那時他就感受到我們神學院優質文化的缺失,在未畢業之前寫了一篇文章叫「千年庭院話台神」,當中引述在中國宋朝時代,在長沙開設的一個名叫岳麓書院。這個書院歷經宋、元、明、清而至現代一千多年,他們不但在學術上努力的充實,更要緊的是把教育的工作當做是一件神聖的事業而認真的經營。無論教學的態度,學則、學制的制定與管理,老師的教學和學生的品格,均建立在高度的道德要求上。因為經營得好,所以能成為一個千年的學院。許多歷代的名人從這個書院出身。讀了他這一篇,我非常的受感動。平時會有學生要求我印一份我講過的講道篇給他,這一次是我作老師的向學生要求印一份他的寫作給我。後來在我當幾年院長的那段期間( 1998-2003 ),我一直以「千年庭院」這個題目當作經營台神的理想和目標。盼望一切的所作所為,都為使台神成為千年的學院而努力;不只是為了使台神的歷史加長,更重要的是為了她的質變好。盼望台神的一切運作,無論師資、 教學、學則、學制,經營管理,都能有效的造就學生。使所有想要受神學教育的青年弟子,他們的第一個選擇就是來台神。使台灣神學院成為一個最好的神學研究所在,也是一個栽培傳道人最好的地方;不是一個馬偕開創一百多年來還苟延殘喘,要死不活,勉強存在的學校。
也許是我們這些經營神學院的人,自己的受訓練、知識的裝備,以及品格素養的不足;也許是我們一切從事神學教育的人的態度不夠謹慎;也許是我們沒有把神學教育當作是一個神聖的任務而認真的投入和經營;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足夠開闊的心胸來接納別人和不同的意見;也許我們沒有遠大的眼光來開展神學院更遠大的前程。所以近年來,我們看到神學院的經營上時常缺失不斷,時常在人事問題的困境中爭扎。這不但反應我們的經營與管理的能力不足,也反映我們的信仰品質有問題,團隊合作的理念與運作,還不夠成熟到足以經營一個高品質的神學教育這個重要的工作。我們看到有許多應該按規則作的事,但沒有遵照規則而行;有些不必反對的事,但總有些人不服氣一定要反對。那些有權責應該作帶頭、作示範的,像保羅所說的,你們如何從我領受的、學習的、聽到的、看到的都要實行出來,但有這些應帶頭作示範的人,卻帶頭作了最不好的示範。在我們的教會文化裡,時常是權利與自私結合在一起;個人強烈的意見代替真正的知識;許多所謂公義的主張,其實不是真正的公義,而是狹隘的意識形態作祟。有權責的人將社會和教會政治鬥爭的惡質文化帶入了神學教育當中。
神學院雖然不能自外於教會問題,但神學院應該努力避免沾染教會政治鬥爭的惡質文化,神學院應當要為新的一代,那些準備要加入宣教行列的子弟預備一個可以學習的空間。神學院應當是一個追求真理,?究信仰認知的機構,但同時也是一個基督徒美德的養成所,更應該是學習相愛,互相容忍,互相造就,培養在基督裡兄弟姊妹感情的教會。我們要使公義的旗幟高舉,但同時也不可忘記要使慈愛的河水常流。對最近台神所發生的這些不幸的事件,是在反映從事神學教育的有關人員,在心志、認知與能力上都還沒有成熟到可以經營一個好的神學院的程度。如果說千年庭院話台神,目前離那目標實在太遠。最低限度我們尚看不出目前台灣神學院已經有某個遠大的目標而大家取得共識,好讓院方有權責的人和全體師生,為建立千年的庭院而共同努力。
耶穌說你們的義若不勝過法利賽人和文士,便不能進入上帝的國。耶穌很早就看出,無論做甚麼事都要脫俗而傑出。如果耶穌說你們的義若不勝過法利賽人和文士,便不能進入上帝的國,表示耶穌很早就看出,無論做甚麼事都要脫俗而傑出,沒有脫俗而傑出,若無法做得比一般的人更好,便不能生存。
如果要進入上帝的國,一定要比那些一般人已經認為好的人更好。耶穌對我們的要求是,要做得比法利賽人和文士更好,才能進入上帝的國。我想這樣的話無論對我們人生的那一面都是偉大的挑戰,一個岳麓書院為了能夠成為千年的庭院而投入千年的努力經營,將書院的經營標準放在高標準的道德和高標準的學術要求上,我們一個奉上帝的名所設立的台灣神學院,我們到底把她的經營標準放在那裡?我們要付出甚麼樣的努力而經營她?
曾經得過諾貝爾獎的印度偉大詩人泰格爾,他面對印度,自己的祖國,那麼多問題,那麼落後的國家,他自己除了有很多的傷感以外,也有很多的期待。他身為基督徒、印度的國民,為自己的國家的困難和期望作了許多的詩,其中的一首詩叫做 Let my country awake, 讓我的國家覺醒,是我最喜愛,我認為在這將結束我在台神的教學工作而要講未盡的話時,用泰格爾的這首詩, Let my country awake ,讓我的國家覺醒,來和大家道別,是最恰當不過的。他在詩中這樣說:
在那個地方人人都能抬起頭來,心裡沒有害怕
在那個地方人人都能自由地獲得知識
在那個地方沒有被狹窄的意識之牆,把國家分割成破碎的片段
在那個地方話語都出自有深度的真誠
在那個地方人們向著完美的目標努力不懈
在那個地方理智的清流直奔向那被可怕的積習所僵化掉的不毛之地直流
在那個地方人的心靈被?引導,永遠不斷的,邁向著寬大的思想行為
進入那自由的天國
我的天父啊,讓我的國家覺醒。
泰格爾的詩,用簡單的白話文來說就是:
他心中期待的「那個地方」就是他的國家印度,盼望住在那地方的人
不要有人因為貧窮、軟弱無能、害怕而抬不起頭來,想要獲得知識的人,都能自由地得到,沒有人因為狹窄的意識形態,而把國家分割成破碎的片段他盼望自己的同胞,說話都出自有深度的真誠,盼望他的同胞,向著完美的目標努力不懈,他盼望,理智的清流能直奔,流向那被可怕的積習所僵化掉的不毛之地,
他盼望,國民的心靈被上帝引導,永遠不斷的,邁向著寬大的思想行為,進入那自由的天國,他祈禱,我的天父啊,讓我的國家覺醒。
我想泰格爾那麼熱心地為自己的國家,為那問題叢生的印度的期待,也可以作為我們台灣神學院的前途一個好的期待和勸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