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
我的祖父陳良仁先生是家族中第一代的基督徒,日治時代曾擔任公學校校長。伯父及父親出生以前,曾有兩個兒子夭折,在無後為大的時代,祖父母悲痛異常,幸有住在對鄰的好友陳璧玉醫師夫婦安慰,帶領信主。(陳璧玉醫師是林美蓮長老的公公、陳振生長老的祖父。)
祖父特別為後嗣之事禱告,上帝果然賜下兩子,就是我的伯父陳天惠和我的父親陳天義。伯父與父親當時因祖父是公學校校長之故,就讀日本人才能讀的「若葉小學校」(今之垂楊國小),並在日本基督徒聚會的嘉義西門教會聚會,由八口牧師施洗;日本人戰敗撤離時,伯父和父親即為當時接收嘉義西門教會教會資產的台灣人之一。
我的伯父陳天惠長老出生後成為陳璧玉醫師義子,在台北馬偕醫院外科服務一段時間後,返鄉朴子開業,就是朴子教會附近的「陳外科」,曾榮獲醫療奉獻獎。元配伯母羅昭儀是前台灣駐日代表羅福全的胞妹,繼室李運慧是我們教會李運進長老的胞妹。二姑是牧師娘、三姑亦為傳道娘,家族中多人熱心事主。
我的父母皆為公務人員;父親陳天義在擔任嘉義市地政事務所測量員和審查員期間,常以其在地政方面的專業知識來幫助知識水準較低的農民,免費為他們尋求法令資源,以致受到農民的感謝和欽賴;更曾在嘉義西門教會發生土地問題時,善用其專業知識,協助教會爭取權益;後又擔任嘉義市政府秘書室副主任和社會局專員,同樣盡忠職守,獲得許世賢、張文英和張博雅市長器重。我的母親於嘉義市警察局退休。
我有四個弟弟,一個妹妹,我是家中長子;除了我以外,我的三弟和妹妹也都留學奧地利學音樂,二弟是台大家醫科主治醫師,四弟大學讀哲學系,曾擔任教師。
我和內人謝貴恩育有兩男兩女,長女陳維音目前在德國Detmold音樂院攻讀小提琴演奏博士班,長子陳以理擔任陽明海運輪機工程師,次女陳以琳就讀中國文化大學美術系,小兒子陳以諾目前就讀於高雄海洋科技大學五專部航海科。
我的音樂學習歷程:
一、國小階段:
父親自幼在教會長大,從小就喜歡音樂,卻始終沒有機會學習樂器,但是他會演奏鋼琴、吉他、揚琴,全都無師自通。他見他當醫師的哥哥的四個孩子都學小提琴或鋼琴,就希望能在孩子的身上彌補自己的遺憾,雖然身為公務人員,仍省吃儉用,一意要栽培孩子學習樂器。
我第一個小提琴老師名叫嚴東波,他是父親的朋友,他是一位樂師,會演奏小提琴、鋼琴、低音提琴…很多種樂器;第二個老師是江裕生,我都稱他江伯伯,也是爸爸的好朋友,這兩位老師人都很好,我出國回來都還會去找他們。他們看我學得很快,就推薦我去找更專業的老師,就是當時在嘉義師專任教的林東哲教授。
我四年級開始跟林老師學琴,五年級參加台視舉辦的第一屆兒童音樂比賽,因為不知道要帶伴奏去,所以就以無伴奏的方式比賽,竟然還獲得亞軍,得到一面錦旗,還有很多兒童讀物和文具,這些故事書都成為我和弟弟們的最愛。
就讀嘉義市大同國小時,我非常喜歡體育,被選為躲避球校隊和棒球隊的捕手,但是父親擔心運動會讓我的手受傷,反對我參加。為此我心裡很難過,心想,學音樂是你要我學的,不是我要學的,我想要參加的是體育活動。後來,我出國留學的前一天,還特別邀我同學黎國媛(鋼琴家)的弟弟黎國峰(作曲家)去圓山動物園後面的山坡打棒球。
二、初中階段:
國小畢業後,我考上板橋天主教光仁中學音樂班。從嘉義到台北,必須搭8個小時的火車,當時的夜車,還有臥舖可以睡。第一次離家感覺很可憐,我一學期只有放寒暑假才會回家。
我的班上四分之三是女生,音樂班的女生聰明伶俐,也很恰北北,很愛欺負我們幾個南部來的學生,認為我們是土包子,講話經常很不客氣,讓我感覺受到語言霸凌。雖然我當時擔任學校樂團首席,她們還是認為是老師偏心。1972年我通過「教育部音樂資賦優異學生出國甄試」,這群原本對我很兇的同學,才對我客氣起來。
初一時,有個香港商人帶著德國Hoffner的小提琴來學校推銷,附弓和漂亮的方形琴盒,要價一萬八千元新台幣,還讓我帶回嘉義給我的父母看,我的同學們有好幾個都買了新的琴,我也很期待父母能買下,但是當時他們的薪水只有三、四千元,還要養五個孩子,根本不可能答應,我只好失望的把琴還給人家。
我在光仁中學的老師司徒興城,他會所有的弦樂樂器,尤其是小提琴演奏得特別好。他非常注重基本技巧,常派很多練習曲給我;但當時我只喜歡演奏樂曲,不喜歡單調的練習曲,我跟我的父親反應,想要換給一位德國籍的柯尼希老師教,他的私人鐘點是一個小時600元,我的父親薪水每個月才三、四千,他當然無法答應。
父親為了了解我的問題,特別北上帶著我去拜訪司徒老師,司徒老師告訴我,拉曲子,像在吃糖果,偶爾吃吃就可以了,但是練習曲和音階是吃正餐,每天要吃正餐,才會長大、強壯。父親覺得非常有道哩,一直到我出國當天上午,還堅持我要上完司徒老師的課才能上飛機。
我班上有個同學叫做陳宏寬(他和他姊姊陳必先都是鋼琴家,目前在美國茱麗亞音樂院擔任鋼琴教授,是我們德生樂集巫熹芸現在的老師),他的父親是台大的教授,是個科學家,非常有愛心,他知道我家在嘉義,只有放寒暑家才會回去,他看我孤零零在台北求學非常不忍,從初一下學期就叫我每個周末都去住他家;他的媽媽說我們正在成長,需要很多蛋白質,每次去他家,她都煮很多豬肉給我們吃。
當時台灣還是戒嚴時期,要出國的男生必須要當完兵,鄧昌國老師(留法小提琴家,妻子是日籍鋼琴家藤田梓)極力爭取,主張政府應該早一點讓有潛力的年輕學生出國深造,不要等到當完兵沒有可塑性了才出國學習,所以極積爭取舉辦「教育部音樂資賦優異學生出國甄試」。
學校推薦我去報考這個甄試,我從80個競爭者中,通過這個甄試;我和林昭亮是同一屆通過甄試出國的,他是唯一獲得全數贊成的,而我是8:4,我能出國,這實在是上帝的恩典。我通過甄試後,這個甄試就中斷了數年。聽說是有些海外留學生向政府建議停辦,因為有些通過音樂資賦優異甄試的學生出國太早,不會照顧自己,又沒有父母在身邊盯著,常常遊手好閒,沒有好好學習音樂,還跑去餐廳打工賺錢。我學成回國後,政府修改了出國甄試辦法,必須是全國音樂比賽特優第一名的學生,我還曾擔任過評選委員。後來解嚴,根本就不必甄試就可以出國了。
我讀光仁中學時的校長鄭秉禮知道我是公務人員的家庭,特別幫我申請獎學金。我以前用的琴是我伯父借我的日本鈴木(SUZUKI)小提琴,音樂班主任隆超老師,知道我沒有錢可以買更好的琴後,在甄試前還特別借我一把西德的小提琴,並要求我每天到他家練琴。(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