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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005 行過死蔭的幽谷–以琳蒙主醫治記 (謝貴恩師母)

  • 謝貴恩師母

2003年兒童節的前兩天(四月二日),我的女兒陳以琳因感冒高燒到攝氏三十九度二,雙腳突然無法行走,被送到高雄榮總急診住院,半夜病況急轉直下,血壓升高、意識昏迷而轉進兒童加護病房。主治醫師說她病情變化劇烈,隨時有死亡的可能。一整天我坐在加護病房外的「家屬等候區」,一下子簽署「病危通知書」,一下子簽署各項「檢查同意書」,醫護人員忙碌地為以琳施行救護處置,我卻腦袋一片混亂,很難接受只是一個平常的感冒,居然變成這麼嚴重的合併症,我只能坐立不安的重複不斷、痛苦的呼求:「主耶穌啊!醫治以琳!完全的醫治她!」

一天下來,我無法飲食,筋疲力盡,一雙眼睛哭得疼痛不堪,但是回到家中卻又睡不著覺,好友吟盈在電話中為我禱告之後,我才睡著。不曉得是太疲倦了,或還不習慣以琳不在家?隔天乍醒朦朧之時,我像平常一樣想要喚醒原本睡在我床旁的以琳起床準備上學,才想到她還在加護病房中與死神搏鬥,突然腦海中浮現一段經文:「婦人焉能忘記她吃奶的嬰孩,不憐恤她所生的兒子,即或有忘記的,我(耶和華)卻不忘記。」(以賽亞書第四十九章第15節)當時我並不記得那是哪卷聖經裡的經文,心中卻被這像閃電般進入腦海的話語溫柔的安慰著,感謝主,雖然我無法隨時在加護病房裡照顧以琳,甚至好像忘記了她,但是 神告訴我「祂卻不忘記」。

然而以琳的病況卻仍在持續惡化當中,四月五日星期六,原本昏迷指數(分為語言、肢體動作、瞳孔對光反應共三大項,正常是十五分)就已降到七分的以琳,從可以自己呼吸,到必須插入氣管導管,並用呼吸器,到了晚上十點鐘左右,值班醫師更是打電話來通知我們(平常沒有太大的變化,醫師是不會隨便打電話給家屬的),說以琳的瞳孔對光線的刺激沒有反應,血壓很高,心跳也變慢了,顯示有腦壓升高的現象,病情非常危險。

接到這樣的電話我們怎麼可能睡得著呢?結婚前我曾經是臺大醫院小兒科加護病房的護士,我的「專業知識」和「理性」告訴我,以琳的情況真的很糟,我必須為「可能發生的事」有所準備。於是我打電話給教會的牧師,問牧師「臨終禱告」及葬儀社的事宜……;而特地從台北趕回高雄來幫我照顧其他孫子的媽媽,一面準備以琳的衣服、鞋子,一面喃喃自語的說:「主耶穌啊!你真的要來帶走我的孫女嗎?」「要走也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既軟弱又沮喪,心中想著下午好友淑慧才到家裡來陪我禱告,並與我分享她當天所讀的經文,就是出埃及記第十五章』:「……我要向耶和華歌唱,因祂大大戰勝,將馬和騎馬的,投在海中。……耶和華是戰士,是我的力量,我的詩歌;也成了我的拯救。……」但是此時的我怎麼會有力量在「這樣的夜間」歌唱?準備好了衣物,我無力的倒回床上,只能在心中不住的呼求:「主啊!你是戰士,也是以琳的拯救,求你為她爭戰。」

外子聽到這個消息,便把自己獨自一人關在琴房裡,直到清晨六點鐘,才回臥房坐到床邊,叫我再打個電話問問看以琳的狀況。打完了電話我問外子,整晚他在幹甚麼?怎麼不見他回房睡覺?他說他從一點到五點,要不是禱告,就是在反省這段時間他與孩子們相處的時間,他說他很後悔因為最近太忙,而無法多陪以琳,他求上帝原諒他,並再給他彌補的機會;清晨五點鐘時,他向上帝說,今天他必須指揮教會的青少年弦樂團,「拜託」上帝在這個小時內,不要讓醫院的電話來「嚇」他,好讓他可以好好的服事。到了九點,外子已經到教會做會前的練習,我鼓起勇氣再問了一次以琳的病情才去教會,聚會的時候,我不敢關掉手機,感謝主,祂沒有讓手機振動,以琳的病況也暫時穩定下來。

四月八日星期二的晚上,我去看以琳時,主治醫師(她也是一位基督徒)告訴我,下午的時候以琳的血壓曾高達兩百毫米汞柱,為了預防腦血管破裂,他們已給予降血壓和腦壓藥物,但腦壓仍未能控制得很好,她建議明早再作一次電腦斷層掃描(以琳兩歲多時因細菌性腦膜炎而致極重度聽障,曾植入「人工電子耳」,所以不能做「腦部核磁共振檢查」,雖然這會比電腦斷層檢查更清楚的呈現她腦部的狀況),如果必要,可能會照會神經外科在頭頂鑽一個洞,做「腦室減壓術」,萬一真的那樣,以琳那頭寶貝的秀髮就必須剃個精光,我擔心她醒過來時,一定會很生氣!於是悄悄的向上帝說求求祂不要讓以琳的頭髮被剃光,但我那在醫院擔任心臟內科醫師的弟弟則在乎「頭髮下面」的問題,他擔憂以琳的「預後」會很不好!感謝主!若不是主的允許,以琳的頭髮連一根也不會掉落,照過電腦斷層掃描,醫師說目前還不需要作「腦室減壓術」,頭髮可以保住了。

四月九日開始,以琳出現「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ARDS),從X光發現,她左右兩邊的肺葉都有塌陷,左胸有氣胸,右胸導管流出大量類似乳縻的乳白色液體,還有胃出血,雖然呼吸器已經使用百分之百的全氧,然而血中的氧濃度卻只能勉強維持八十五左右(理想狀況是九十五以上)。我們請教會的戴長老(他是高醫小兒胸腔科的專家,及兒童加護病房的主任)到加護病房看看以琳,他原本顧慮直接干涉其他醫院的醫療處置有所不妥,但又不忍心教我們失望,只好打電話給以琳的主治醫師關心一下,後來甚至親自到加護病房看以琳,但是,他看過以琳後卻對我們說,榮總醫師的處置都很正確,他沒有其他建議,也很實在的告訴我們,依他的判斷以琳的死亡機率高達百分之五十,真的很不樂觀。其實不只是戴長老,所有知道以琳病況的醫療人員都對她很不樂觀。那天我在日記裡寫著:「耶和華啊!你忘記我要到幾時呢?要到永遠嗎?你掩面不顧我要到幾時呢?」「耶和華我的神啊!求你看顧我、應允我,使我眼目光明,免得我沉睡致死。但我依靠你的慈愛,我的心因你的救恩快樂。」(詩篇第十三篇第1、3、5節)上帝啊!這個時候,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四月十一日(星期五)上午,當我進去加護病房探視以琳的時候,雖然她已經在使用呼吸器,卻仍出現鼻翼搧動的痛苦表情,醫師調整了許多種呼吸器的設定,都無法改善,我站在病床旁心急如焚,看著醫師們忙來忙去,只能一直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醫護人員看我這樣,怕我承受不了,只好把我「請」出加護病房,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我再進去看以琳,這時以琳已睡著,情況似乎穩定下來,醫師卻告訴我,他們為了減輕以琳的需氧量,只好暫時先用藥物將她「鎮靜」一下,但我擔心藥效停了後怎麼辦?主治醫師坦白告訴我,她們都已盡力來救治以琳了,目前「呼吸窘迫症候群」是以琳「最可能的致命危機」,我聽著聽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我哽咽的佇立在病床旁心如刀割,護理長抓了一把面紙給我,又勸我回家休息。那天我正好騎機車,淚水模糊了我的視野,我根本就看不清楚路況,我不斷的向上帝哀求:「主啊!在死人之地,我們怎能榮耀你的名?以琳若死掉,對你有甚麼好處?」我邊走邊哭,顧不得路人的側目,一直快到家時,內心卻有一股平安的感覺。

四月十二日,是以琳住進加護病房的第二個星期六,晚上我去看她時,她的呼吸又出現鼻翼搧動的痛苦表情,心跳每分鐘更超過160次,心臟幾乎要衰竭。我知道除了禱告,既使我一直守候在以琳身邊,對她的病況也不會有任何幫助,以前每次我要回家總很害怕自此會與以琳「永別」,然而那天「訪客時間」一結束,我便一反往昔依依不捨的態度飛奔回家,我把自己關在琴房裡,我記得以前有位牧師曾經告訴我說:「不會禱告讀詩篇,不會做人讀箴言。」我便打開詩篇,用心地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詩篇。當我讀到詩篇第七十一篇時,不禁又痛哭起來,因為在第六節說:「我從母胎被你扶持,使我出母腹的是你。我必常常讚美你!」第二十節說「你是叫我們『多經歷重大急難』的,必使我們復活;從地的深處救上來。」我哀哀切切的向主說,當我懷孕以琳十幾週的時候,子宮內裝著的避孕器曾刺破羊膜,當時還在當實習醫師的弟弟曾勸我拿掉以琳,因為他擔心我會有子宮內感染、畸形或早產的危險,然而我相信掌管生命是上帝的事,我因敬畏神,不願墮胎,並且向神祈求,神果真使她健健康康的出生,甚至她的體重是我四個孩子中最重的一個;兩歲多時以琳曾因細菌性腦膜炎,變成重度聽障,但神卻拯救她,並藉著人工電子耳和「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倡導的『聽覺口語法』,使她得到非常有效的復健,甚至可以回到一般學校接受教育,小學一、二年級的成績更是五育全優;為了照顧她,我辭掉被視為「鐵飯碗」的公職,有一陣子甚至為了復健,每星期帶著她北高兩地奔波,我為她付出極大的心力,如今她卻幾乎要喪命,我求那守約施慈愛的神按他的應許,在以琳『多經歷重大急難』的時候,使她復活,從地的深處將她救上來。我認真的讀著詩篇,想要多一點抓住神的應許,以琳住加護病房的兩個星期內,我竟然讀完了整卷詩篇,這大大的超過我以往讀經的速度,連我自己也驚訝不己!我也用電話通知所有我熟識的基督徒,請他們為以琳代禱。每天的「訪客時間」,都有很多人來為以琳禱告,她大概是所有病患中,「訪客」最多的病人,雖然那時SARS疫情在南部尚未吃緊,以琳的主治醫師為了避免感染,也不得不要求我們減少訪客的人數。

當這事之後的星期一(四月十四日)早上,我坐在「家屬等候區」,遇到剛查房看過以琳出來的主治醫師,她對我說:「很奇怪我們用了所有的方法,都無法改善她的呼吸狀況,可是昨天她卻開始進步了,我相信是你為她禱告的緣故,等一下你可以進去看看她!」我高興的說:「感謝主!不只是我,有好多人在為她禱告啊!」真的!從那天開始,以琳的「呼吸窘迫症候群」每天都有一些些進步,到了十七日,做過支氣管鏡檢查後,甚至可以拔除左側的氣胸導管,也不必再繼續給鎮靜劑了。

由於連續兩個星期六的晚上以琳都出現很大的危險,我相信以琳的狀況是需要用禱告爭戰的。因此,我們決定在每個星期六晚上,與全家人一起聚在一起禱告。

從四月十八日(星期五)開始,雖然她昏睡中,我仍帶著一台口袋型的錄音機,以及聖經故事的錄音帶,和一卷聖樂的弦樂三重奏,在她戴著的「人工電子耳」旁播放,隔天以琳的眼睛偶而會自己睜開,只是好像仍無意識。

以琳在昏迷中常下意識的想頂出嘴巴裡的氣管導管,以至於舌頭都被她自己咬裂壞死,必須送到開刀房進行口腔外科的擴創手術,四月二十七日手術後當晚,我去探望她時,她不但頭會轉動,眼睛也會看著我,還會出現委屈、張著嘴啼哭(只是沒有聲音)的表情。

五月十五日好不容易盼到以琳可以從住了四十一天的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那時卻因南部SARS疫情吃緊,醫師希望以琳能回家療養,因此,五月十九日我們就插著鼻胃管和導尿管出院。回到家的以琳,以令人吃驚的速度進步著,除了管灌食物以外,我也嘗試著用湯匙餵食開水,就在第七天我就成功的把鼻胃管拔掉了。導尿管雖較慢,但也在第十天時拔除。

由於以琳是由感冒而肺炎,再轉為腦炎和脊髓炎,上運動神經元也受到損傷,剛出院時她連坐在輪椅上,也無法支撐自己的頸部,更無法自己坐穩或站立。出院後的第二週(五月二十六日)以琳開始到復健科門診作復健,剛開始訓練她站立時,還需用安全帶將她的膝和腹部固定在傾斜床上,到現在(九月中旬)她可以行走、上下樓梯,甚至返校上課。而長期插管所造成的聲帶受傷,聲音嘶啞,也漸漸可以聽懂她在說甚麼話,我們對她的進步都感到非常驚喜!

最近她常告訴我,她在住院時所作的「夢」,她說她曾夢到自己爬上一座用雲作成的梯子到天堂,天堂的城堡是金色的,還會閃閃發亮;看到死去多年的外公和非常關心她的『雅文兒童聽語文教基金會』創辦人倪安寧阿姨,最後還看到了穿著白色發光衣服的耶穌,耶穌抱著她說她是乖寶寶,還對她說許多祝福的話,並要她快點回去。我想起在她病危的那段日子,高雄鳳屏教會正舉辦「在異象中禱告」的特會,我曾請該教會一位女兒同學的母親代禱,她告訴我她們教會有一位姊妹,在為以琳禱告時,曾看到耶穌正抱著以琳在「惜惜」(台語)她。這些異夢和異象,都叫我對屬靈的奧秘感到驚奇,更對那位我肉眼未曾見,卻用慈愛與大能拯救我女兒的神,生出更大敬畏與感恩的心。

如今我將這五個多月來以琳「行過死蔭的幽谷」的經過,整理成這篇見證,除了感謝所有關心我們,殷勤為我們忠心守望禱告的弟兄姊妹以外,也與所有仍在患難中的人互勉,因為我們在患難中,耶穌仍與我們同在,祂是得勝的神,也是慈愛的主,願榮耀歸給祂,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