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詩篇一一九篇57-64
詩篇一三九篇23-24節
哥林多後書五章17-19節
（本文接續自2002.12.29.內省的價值（一））
父母親和伯父們皆受日本教育，小時候，我常從他們的口中聽到許多有關日據時代的點點滴滴，加上我父親的三個哥哥全被徵召為台籍日本兵，所以，我對於二次大戰，特別是大東亞戰爭的歷史可說是「耳濡目染」。
二次大戰時，除了大伯父在台南新樓醫院工作多年有外科的經驗，而被徵召在岡山空軍醫院服役外，二伯父還隨野戰部隊從高雄出海，到菲律賓和美軍作戰，正在大學讀書的三伯父，亦在1944年戰況激烈時，接到日本政府的緊急召集令入伍服役。當他在新竹湖口受訓後，準備搭船前往南洋時，由於海上佈滿美軍所放置的魚雷，運兵船不敢出海，一直在台灣等待。幸好在停留期間，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這才逃過一劫。戰爭結束後，終日以淚洗面的曾祖母和祖母，見到三位兒孫皆平安的歸來，才破涕為笑。
事實上，父親的三位哥哥全被徵召為台籍日本兵，與我的曾祖母和祖父從民間宗教信仰轉變成為基督徒有關。其因乃曾祖母罹患眼疾，於台南新樓醫院住院期間，接受了基督教的信仰，返家後，經過善化教會信徒的帶領，終於全家歸主，而被村民標貼上「落教、背祖、沒公沒媽」的罪名。戰況危急時，鄰居暗中通報村中的保正和書記，將三位已成年的伯父提報相關單位徵召上戰場。
就是因為在二次大戰期間，我的庭家經歷了戰爭所帶來的痛苦，我才比別人更有機會從家人口中聽到二次大戰的種種事蹟。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伯父們常提起日本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策劃偷襲珍珠港的歷史，以及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時，擔任空中攻擊的總指揮官海軍中校淵田美津雄（Fuchida Mitsuo）戰後信主的故事。也因此，我對於珍珠港這個地方充滿著「好奇」。
珍珠港事件六十一年後的2002年12月7日早上九點二十分，正好是我在夏威夷參加研習會結束，從茂宜島（Maui）搭機飛抵火奴魯魯國際機場上空的時刻。當時，我從機上往下觀看著珍珠港的全景，順便從窗外拍了幾張相片，心想，六十一年前的此時，下方的珍珠港正遭逢日本軍機殘酷的轟炸與掃射。
1. 淵田美津雄內省的見證
日本偷襲珍珠港時，由官拜海軍航空兵中佐的淵田美津雄擔任空中攻擊總指揮官，他率領了三百五十九架各式飛機攻擊停留在珍珠港的航艦、軍機和各項軍事設施，造成了嚴重的破壞，更奪去了兩千多條寶貴的性命。連續兩波的攻擊結束之後，淵田美津雄還一再要求航空母艦上的艦隊總指揮官下令發動第三波攻擊，幸好遭到艦隊指揮官的拒絕才作罷，否則，雙方的死傷將更為嚴重。淵田美津雄是最後一位飛離珍珠港的攻擊者，臨行前，還在上空盤旋，拍攝戰果。返回日本後，更成了日本家喻戶曉的戰爭英雄，聲望如日中天。
日本戰敗後，淵田美津雄被解除大佐軍職，在極度痛苦與傷心下，來到大阪附近的鄉下定居，遠離一切塵俗。隱居期間，曾經殺人無數的他，對於自己在戰爭中受過重傷，但卻能夠存活下來，並且多次的死裡逃生，感覺到事必有因。為此，他開始反省與思索，天地間是否真的有一位造物主？當百思不解時，有一天，他從報上得知有位被美軍俘虜的好友將被遣送回日本，特地前往碼頭迎接。兩人一見面，被俘的朋友隨即開口告訴他一則感人的真實故事：俘虜營裡經常有一位美國少女前往探望和照顧日本俘虜，奇怪的是，少女的雙親是戰爭前從美國前往菲律賓傳福音的宣教師，二次大戰爆發時，被日軍逮捕，還以莫須有的間諜罪名被處死。臨終前，還懇切地為將要處決他的日本兵禱告。
2. 雅各達沙薩內省的見證
淵田美津雄聽到這個故事後，深感納悶，心想，若非有特別的力量在少女心裡運行，世上怎可能有這種人？一天，淵田美津雄到東京時，有人給他一張名為「我是日本俘虜」的見證傳單，他仔細閱讀之後，才知道作者雅各達沙薩（Jacob DeShazer）是位為報復日本偷襲珍珠港，而毅然從軍充當1942年4月18日轟炸東京的美國B-25轟炸機投彈手。不幸的是，轟炸機因燃料不足，迫降在中國的日軍佔領區，被俘長達三年四個月，期間不但受盡凌虐，還有三位隊友被槍決、一位病死獄中，自己還險些喪命，遂使得他對日本守衛恨之入骨，甚至在心中產生活著下去的理由，就只為要報復。有一天，在戰俘營裡，雅各達沙薩從美軍戰俘中輾轉拿到一本聖經，當他讀到：「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路加福音二十三章 34節）時，內心豁然開朗，充滿著喜樂。因著這段聖經的話語，改變了他報復的想法。戰爭結束後，他被釋放回到美國，還進入神學院就讀。學成後，他放棄報復的心，以宣教師的身分，把基督的愛帶到日本。
當淵田美津雄聽到美國少女的真實故事，並看到雅各達沙薩如何用愛心去關心仇人的傳單時，心中深深的感受到：「這份『真平安』不正是我想要的嗎？」巧合的是，不久之後，他在報紙上又讀到了一篇介紹世上最暢銷、最受歡迎的書就是聖經這篇文章。好奇之餘，他也買了一本聖經學習雅各達沙薩開始研讀。當他讀到路加福音廿三章，耶穌被釘十字架時，還為那些處死祂的人禱告說：「父阿，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讓他感動得流出眼淚。此時，他深深的內省道：「以愛國之名殺掉成千上萬的人，那不就是我的寫照嗎？因為我不明白神的心意。我明白耶穌代替自己為那千夫所指的罪受死，我求主的饒恕，希望主把我從苦澀的憎恨中解脫出來。」自此之後，淵田美津雄受基督的愛所感，認罪悔改，接受基督為他的救主。信主之後，他曾在大阪繁忙的街道上，用擴音器向人宣告他的的信仰。隔天的報紙還以「由戰爭的信徒成為耶穌基督的信徒」為標題，大篇幅報導他傳奇的故事。
3.洗「心」革面
戰後，淵田美津雄曾當過日本眾議院議員，日本政府還曾力邀他出任國防部參謀總長，但他拒絕了。當時他心中只想成為傳揚基督福音使者。最後，如所立志，當了長老教會的牧師。戰後第七年，淵田美津雄用聖經代替炸彈，遠渡重洋前往美國作見證，並到世界各地傳揚福音，一直到1976年5月30日歸天之日為止。在珍珠港事件的廿五週年紀念會上，他以聖經作為禮物送給珍珠港事件的美軍倖存者，上面還題著路加福音廿三章34上半節的經文：「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請求他們饒恕他因無知所犯下的錯誤。由於淵田美津雄戰後內省時接觸到基督教信仰，終於使戰場上的敵人成為朋友，用聖經代替了炸彈，拯救自己也拯救了別人的靈魂。
淵田美津雄的改變絕非偶然，若不是在戰後的自我內省，以及上帝透過多人美好見證的呼召，他的生命仍難以改變。感謝的是，他經由自我的內省，產生了對生命思考的自覺，發現自己的盲點，終於修正缺失，生命因此產生價值，進而榮神益人，留名青史。
淵田美津雄改變的過程，正如大衛犯罪後，向上帝所提出誠懇的呼求與告白所言：「求你鑒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試煉我，知道我的意念，看在我裏面有甚麼惡行沒有，引導我走永生的道路。」以及保羅對哥林多教會信徒的勸勉所說：「若有人在基督裏，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一切都是出於神；他藉著基督使我們與他和好，又將勸人與他和好的職分賜給我們。這就是神在基督裏，叫世人與自己和好，不將他們的過犯歸到他們身上，並且將這和好的道理託付了我們。」（哥林多後書五章17-19節）
保羅之所以會以上述經文勸勉哥林多教會的信徒，乃在於告白他自己以前也是逼迫基督，終日陷於痛苦者。當他受主呼召，安靜內省之後，因著基督救贖大愛的激勵，他徹底改變心意，只求專心為主而活，不再只為自己而活。此後，不但不再以人的標準看待他人，也不再從人的標準去認識基督，而是從耶穌被釘十字架的角度去認識祂、體會祂。保羅經過這一連串的內省之後，他感受到生命出現了新的創造，心意也因此得著更新，行事為人亦有了新生的樣式。質言之，他已經在基督裡成為新造的人。
淵田美津雄與雅各達沙薩和保羅一樣，透過上帝的話，經過了自我內省，產生了對生命思考的自覺，成為洗心革面的人，進而內化為自己的信仰與能力，生命遂產生無限的價值。
看完上述的見證後，讓我想起丹麥存在主義神學家祈克果（Kierkegaard, Soren Aabye 1813-1855）說過的話：「我真正缺乏的，不是該知道甚麼，而是清楚明白該做甚麼，最要緊的是了解自己，明白神真正要我做的是甚麼，找到我能為之生也為之死的理想。」以及鮑伯．班福德（Bob Buford）在《人生下半場》（Halftime）一書中所言：「最終成功會失去它的魅力，意義才是人們真正追求的東西。」然此意義對於基督徒而言，不就如同保羅、淵田美津雄和雅各達沙在內省之後，所產生生命的價值嗎？（本文未完，待續